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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想看看,这位临危受命,戎马喋血的女将军,究竟是何等的风姿。
历来,也不会有人将金戈铁马、洒血疆场这样的字眼和闺阁里的红粉钗裙等同起来,所以,一旦有人打破常规,不可避免会受到千万双目光的审视。
有欣赏,有敬仰,自然也有轻蔑和不屑。
……
一声低沉肃穆的号角自远处吹响,盖过了街上喧腾的吵闹,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放低了声音,朝着一个方向注目。
谢家军的仪仗,自南城门徐徐而至,一面巨大的黑色牙旗跃然高擎,在行进途中迎风招展,猎猎作响,铁鈎银划的“谢”字于正午骄阳之下,愈发金光耀目。
骑兵在前,步兵在后,铁甲银光,脚步声整齐划一,响彻皇城内外。
当先一人红衣银甲,縧色披风,腰上配着象征帅位的重剑,端坐于一匹通身油亮的枣红色战马之上,飒飒英凛。她两侧随行的将领,也个个英武不凡,眉宇间仿似还有杀气未散,如刀似剑,叫人不敢正视。
战马高大雄壮,似乎也知道自己正在受衆检阅,骄傲地昂首阔步,其后步兵重甲着身,秩序井然,手中的长戈齐指苍穹,每一步都走得气势雄宏,如雷声阵阵,风云过耳。
衆人仿佛都还能闻到他们身上的血腥味……
好半晌,才有第一个人反应过来,欢呼道:“谢家军万岁,梁国万岁。”
声浪叠起,山呼万岁。
百姓们都热血沸腾起来,欢呼鼓舞的气氛热烈到了顶峰。
另一头,太子已率百官在东华门外静候。
太子今年才过了十五岁生辰,一身隆重的朝服与他稚嫩的脸庞有些不太相称,眼中干净清浅,俨然一副懵懂少年的样子。
看见大军行至视野之内,他眼中的兴奋已浮于面上,想亲自上前。
“太子,注意仪态。”身后的太傅提醒。
太子垂首,生了会闷气。
终于,大军在百步之外驻马,谢蘅只身上前,走到太子仪仗外,解下配剑交于礼官。
然后,一步步走向太子。
隔得很远很远,温婉都能感受到那种庄严凝肃的氛围。
她的目光全然被谢蘅吸引,沉稳凝练,毫不张扬,却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凛冽的气质,甚至盖过了许多男子。
崔简站在百官前列,垂手擡目,没看到谢蘅脸之前,他甚至隐隐希望朝太子走来的人是薛沾……
谢蘅一跪,身后的大军也跟着跪下,太子当衆宣读诏书,再赐谢蘅蘌酒。
最后,由礼官端着托盘走到谢蘅面前,请她交上虎符。
战争已结束,将军卸甲,理所应当。
谢蘅没有犹豫,目光只越过太子身后诸人,便轻轻将虎符放在了托盘上。
她看到了那些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狡黠,唇畔笑容飘忽若定地收住,不卑不亢地朝太子行了一礼。
太子的眸子亮晶晶的,刚想同谢蘅说话,身后太傅便上前打断他道:“太子殿下,可以摆驾回宫了。”
“……好吧……”
太子悻悻转身,在羽扇华盖的掩映下,气沖沖地走了。
……
这场热闹看得碧筠和碧箬两个丫头目瞪口呆,回去以后,便和苏嬷嬷讲谢家军如何如何威武,昌平郡主风采多麽多麽夺目,总之,这一夜是说不完的话。
崔简步入翠琅轩时,发现温婉正临窗盯着手上那串佛珠。
金丝楠木在月光下,仍旧有熠熠华彩。
“想找回自己的家人了?”
崔简行至她身边,揉了揉她头顶半干未干的乌发。刚刚洗完澡的小人,浑身散发着怡人的馨香。
温婉摇了摇头,敛眸将佛珠收入匣中,有些赧然。
“只是随便拿出来看看。”
她极力掩饰着,但明亮的眸子压根掩藏不住什麽心思,崔简一眼便看透了她。
“你手上的这串佛珠极有可能是武将所有。”崔简道。
温婉诧然擡眸,定定地看着崔简,“世子为何这麽说?”
崔简淡然端起一盏茶,吹了吹浮叶,“乾元年间北方初定之时,陛下赏赐了以三姓为首的一批武将,蘌赐之物中,就有金丝楠木手串,想要追根溯源,其实不难。”
温婉仍旧怔怔,良久才眨了下眼。
“这不太可能吧,我的家人怎麽可能会是乾元年间的功臣?”
崔简盯着她,“如果是,你打算如何?”
温婉凝神想了片刻,摇摇头,她不知,更不敢想,或许她本来就是要被抛弃的,找回去只会平添亲人的嫌弃。
所以就算她最后知道家人是谁,在哪,她也拿不出勇气与她们相认。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