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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郎,我听说你掌掴了一个小学修?”
其实萧晗至今都不清楚那小兔崽子究竟说了什麽,以至萧云清那麽生气,他不过是一个无辜的路人,无辜地扇了对方一嘴巴,无辜地跪了半宿祠堂,还差点把小命搭进去。
“没有……”
沈谪仙以为他在装傻,干脆把话挑明了,“许公子说,是因为我。”
“你想多了半仙……”
“我母亲是琼州舞姬,跟我父亲沈博恩是在醉香楼认识的,”沈谪仙坐下烧了壶水,偶尔用扇子轻扇两下,仿佛讲的不过是茶余饭后的消遣,与他自己无关似的,“沈博恩的风流韵事数不胜数,那些女子也都不会自讨没趣,只有我母亲当了真,非要去见他最后一面罢了。”
沈谪仙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火,壶口白烟袅袅,熏得萧晗眼底发涩。
“命中八尺,莫求一丈,其实沈博恩说的不错,是我母亲贪求太多……”
沈谪仙不习惯在人前诉苦,他总觉得乱葬岗就是自己的归宿,他生前悬壶问世分文不取,可能最后连一席草垫都落不到,但也算全了“杏林圣仙”的好名声。
命中八尺,莫求一丈,他自然懂这个道理,可面对萧晗,沈谪仙偏添了些许妄念,比如待山河无恙,还有一个能执手与共的人,相伴身旁。
第二十九章 本王的棋癡师尊
“那年我十四岁,逝者已逝,我不想母亲留在人间受困,便一把火将她烧了。”沈谪仙的语气轻描淡写,他任由萧晗轻抚自己的长发,转而沏了杯茶。
虽是交心,但难免避重就轻,沈谪仙没有说母亲心灰意冷之下,放弃了默守如玉的贞洁,开始去做皮肉生意,也没有提她每日接客,不久便染了花柳病,死的时候浑身红斑累累,腐烂溃脓。
“然后我就去了下修界。”
终于在那里,寻得了一方容身之地。
“二郎,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博你同情,只是希望你不要再因为他人的三言两语而受牵连,至于那个学修说了什麽,我并不在意。”
“可我在意。”
亡人谷经年累月见不到太阳,幽暗的谷底似乎把人心也染凉了,那里弱肉强食,没有世间冷暖,“杂种”、“贱奴”这种词充斥了萧晗的孩提时代,比这更髒的话语他也习以为常,反正左耳进右耳出,乐意骂就骂吧。
但沈谪仙那麽好的人,不该受此诋毁。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萧晗冰了多年的血液终于沸腾,骨子里的温热烫得他指尖一颤,不小心勾住了沈谪仙的发丝。
“对不起,弄疼你了吧……”
沈谪仙却像没感觉到一般,摇了摇头,“不疼。”
“半仙,我明白了……”萧晗蹲下身,双手搭上沈谪仙的膝头,但念及他前日罚跪,不敢用力。
“明白什麽了?”
沈谪仙还是那麽温柔,萧晗笑而不语,轻轻揉着他的膝盖。
万般皆苦,唯有自渡。
若连身边人都护不住,又何以自渡。
仙君牵起沈谪仙的手,带了点玩世不恭,不似承诺,却极为认真地说:“半仙,你以后就仰仗我吧。”
沈谪仙笑着应了:“那就拜托二郎了。”
氛围恰到好处,萧晗见四下无人,跑去后院的竹林里,挖出了坛酒。
“你何时埋的?这要是让戒律宗师知道……”萧晗把酒坛抱在怀里,躲过沈谪仙来抢的手,“我刚才是不是让你仰仗我?”
“但是……”
“所以甭管啦,出事儿我担着,开酒!”
二人举杯对饮,畅谈乾坤风月,沈谪仙兴之所至,抚琴一曲,萧晗倚在他背上,遥望漫天云卷云舒。
临近宵禁,萧晗还不依不舍地扒着门框,求沈谪仙收留自己一晚。
“二郎,你喝多了。”
“没有!”萧晗拿起酒坛子猛灌了一口,想以此证明自己没醉,不料头重脚轻,险些摔倒,幸好沈谪仙及时扶住了他,“还没有?”
融融月华下,是沈谪仙含情的笑容,萧晗感觉脸颊发烫,他下意识地眼神飘忽,发现不远处的木桩上有个棋盘。
那棋盘沧桑而古朴,似乎由榧木所制,历经风吹日晒,纹路都已然不甚清楚。
他有些煞风景地问道:“你会下棋?”
沈谪仙不明就里,下意识反问道:“二郎不会吗?”
“不会,师尊没教过。”
“莫怪了,我今日本想跟师尊讨教,但他说棋艺不精,便婉拒了……”
礼、乐、射、御、书、数,此乃君子六艺,萧晗一度以为,奕不在其中,所以暮尘未曾相授。
但他确定,什麽“棋艺不精”都是骗人的鬼话,暮尘会下棋,而且算得上望尘莫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