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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红的盖头将顾子吟遮了个严实,但她的声音却透过绸缎再次涌入宫羽弦的耳畔,“送你的,喜欢吗?”

由于盖头的存在,她们彼此看不见对方的神情,宫羽弦的眼里也添了一抹再难掩饰的落寞,但她的语调仍是轻佻不羁的,“这算什麽?定情信物?”

顾子吟没有回答,就在宫羽弦以为她不会再应声的时候,顾子吟却拉起了她握箫的那只手,将自己的盖头挑了起来。

宫羽弦当时便呆愣在原地,“你……”

这几乎无异于一场暗夜海边的邂逅,是出水的塞壬对上为之驻足的嫡女,是相遇时湿润的眼神,鲜活的自己和仅此一次的今日,以及你。

可惜她们没有这样的运气,在灭族的扶桑洲和昌盛的三清湾之间,亘横了太多了鲜血和生命,责任与战争。

顾子吟不得不嫁。

“吉时已到——!”

唢吶一吹,不是大喜,便是大悲。

水光潋滟,花轿四摇。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等到宫羽弦回过神来,顾子吟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喜庆的余音里。

回忆的最后,是顾子吟一双含泪的桃花眼。

“老宫?”萧云清举起手在宫羽弦的眼前晃悠了两下,“你想什麽呢?”

宫羽弦尚未全然从思绪里抽身,谁知便有人将她拽回了现实,她眨了下眼,只见萧云清状若柳叶桃花的眉目,隔着岁月流年,与盖头下的顾子吟蓦然重叠。

难怪有故人之姿,原来是故人之子。

宫羽弦失神良久,最终抵不过一声苦笑,“这支紫金箫,原是你娘的定情信物,如今送你,也算物归原主。”

萧云清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她对于顾子吟的过去知之甚少,仅在别人的只言片语里,勉强拼凑出一位她素未谋面的阿娘。

宫羽弦掀衣坐下,毫不见外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听说你兄长不日即将大婚。”

萧云清坐到她旁边,盯着桌子上的一滴水发呆,嗓音也变得闷闷的:“嗯。”

“怎麽,不开心?”

“嗯。”

“嘶,叫什麽来着……”宫羽弦苦思冥想了须臾,而后豪迈地一挥手,“叫什麽都无所谓,就那个姓月的小丫头,因为她跟你哥有情,所以你不开心?”

萧云清越听越沮丧,这次连个敷衍的“嗯”都没有了,但宫羽弦却语重心长地道了一句:“他若不娶,就该你嫁了。”

萧云清有一瞬间的茫然,不过很快便明白了宫羽弦的言下之意,若萧蔚明以死相逼,立誓不娶唐姝婉,那与蓬莱岛联姻的,便将会是她自己了。

“你为你哥和未过门的嫂子惋惜,可你自己想嫁吗?”宫羽弦一针见血地问道,“嫁一个可能连面都没见过的人,你甘心吗?”

“……”

“你愿意重蹈你娘的覆辙吗?”

萧云清沉默了,在宫羽弦的再三逼问下,她终于道出了自己的私心:“我不愿意……”

“不愿意就对了。”宫羽弦似是对这个答案颇为满意,她起身走到萧云清的后方,在暗处搭上她的肩膀,“小二,无论是你爹的偏爱或是萧蔚明的恩情,你坦然受着便好,权当是他们欠你的。”

“为什麽?”萧云清问着便想转过身,但宫羽弦却加重了力道,虎口死死卡着她的肩颈处,让她不得动弹,“好痛!老宫你轻点儿……不是,他们到底欠我什麽?”

宫羽弦依旧没有松手,只是缱绻地唤了她一声:“小二。”

萧云清没吱音,她现下正暗自发力,準备卯足劲儿挣开钳制,不料却听得身后的宫羽弦说道:“下月初九,我会亲自送你一份大礼。”

“什麽大礼?”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话音落地的霎那,萧云清感觉肩膀一松,方才的钳制已然撤去,那便代表,她走了。

云天收夏色,木叶动秋声。

六月初八,不期而至。

萧晗定做的喜服到了,这两套衣裳是他专程请了姑苏的绣娘赶出来的,金丝银纹,线脚密实,样式华丽而庄重,饶是见惯了好东西的萧晗,在收到衣服后也煞是满意,直接一掷千金给绣娘当辛苦费。

他献宝一般跑进小院,朗声道:“师尊,喜服到了,赶紧换上办正事儿吧……”

话音未落,却看到暮尘正在舞剑。

暮尘的神器本是灵鞭,但杀气浓郁,有毁天灭地之势,他从不轻易动用,倒是这柄软剑时常出鞘,偶尔乘兴既来,保不齐还会舞上一段。

此刻日光倾城,许是练剑热了,暮尘脱了外袍,只留里头一件白绸中衣,料子随着晨风而微微拂动,瞧上去飘逸十足。他没有束发戴冠,而是把长发全部挽起来,绾了个利落的高髻,显得格外精神,也更加清瘦。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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