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
此处只他二人,便在等戏时互报了家门。
萧明心自称是本地一商贾之子,今日见到他施展轻功救人后,不慎落入水中,方才出手相救。
“兄台踏水无痕的功夫世间少有,只是没想到踏水无痕之人,却不会水,”萧明心笑道,“不知兄台是……哪位名侠?”
“不敢当,鄙姓祁,单名一个寒字。”
“祁……”萧明心讶然,“莫不是青州祁家?”
“萧兄知道?”
“祁问祁大侠二十多年前重创魔头蝶恋花一事,江湖上无人不知。只不过那一战后,祁大侠便彻底隐为布衣,你是祁大侠的儿子?”
君泽不置可否,转而道:“兄台远在江南,又在商贾之家,对江湖事倒是清楚。”
萧明心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微笑着解释道:“在下家中有长兄,家业轮不到我操心,其实一心想潇洒闯荡江湖。不过么……”
他随手抄起一旁搁置的竹筷,与君泽过起手上招式来。几番来回,君泽已然明了,微微诧异:“你没有内力?”
萧明心点了点头:“天生的。”
两人说话之际,对面的戏已开场。
萧明心似是很期待这场戏,全神贯注地看着戏台。君泽没什么兴致,在喧闹声里悄然闭眼,在脑海中那本“书册”上找寻别的线索。
直到台上一声近乎嘹亮的嗓音穿透他的耳朵——
“末将闻拾山,愿追随元帅!”
君泽乍然回神,盯着戏台看了一会儿,问道:“演的是什么?”
“嗯?本朝名将闻拾山啊,祁兄不知道么?”萧明心道,“这出戏倒是有些早了,讲的是三十年前他成名那一战,叫做渡燕山。自闻将军南巡以来,处处都在演他的戏呢。”
他想了想,又道:“唔,说起来,闻将军这会儿多半在回京的路中了。”
说起来也怪,他对这位闻将军本来没什么兴趣,但幼时曾有一次偶然的机会见过他。那将军不似想象中那般魁梧挺拔,穿着常服时,倒更像个读书人,面相温和。
但不知为何,萧明心一靠近他,便觉得浑身寒毛直竖,一股莫名的冷意将他整个人笼住,完全无法直视对方。
年幼的他以为那是害怕,便躲开了,越是长大他越琢磨不透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却经年难以忘怀,于是下意识地对闻将军的事多留了点心。
戏演到一半时,一楼传来喧闹声,且愈来愈响,台上的戏也被扰得无法继续。
萧明心垂眼看去,是两个江湖人吵了起来,一个配着剑,一个腰上缠着根鞭子。
“哼,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敢来打天罡心法的主意了。”
“小崽子口出狂言!爷爷我叱咤江湖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呢!再说了,你们逍遥派满口仁义道德,不还是贪图心法,望着一飞冲天,与我们这些人又有何分别?”
“你……!”年轻剑客满脸通红,率先拔了剑。
萧明心暗道不好,忙往里退了几分。
不出半刻,画舫里俨然已是断木残屑乱飞。萧明心叹了口气,却也没逃命,而是拉长了声音冲他们喊道:“两位侠士悠着点打,这要赔钱的——”
那两人斗得正酣,压根顾不上搭理他。
舫上的人早就四散逃了,只剩斗殴的两批人,和楼上角落里的几人。
君泽有意下去制止,萧明心却摇摇头说不用。
他对溜上楼的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点了点头,竟掏出个簿子来写起了字。
君泽眼力好,看见他是在记账。
“萧兄,这是你家的画舫吧?”
萧明心摸了摸鼻尖:“几个时辰前还不是,本来挺喜欢的,可惜了。”
“没事的公子,我记得清楚呢,等咱讹……呃,要到钱再造一艘。”
主仆二人混乱之中处变不惊,一唱一和,倒让君泽觉得有点意思。
萧明心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又喊道:“您二位——打归打,当心别戳到……”
他的话音在目光落到对面湖岸时戛然而止。
岸上聚集了不少人看热闹,人潮涌动的背后,有一队骑马的人不疾不徐地走在官道上。为首的那人鬓发微霜,带着队伍停了下来,望向画舫。
萧明心就这样猝不及防地与那人对上了视线。
深埋十余年的蚀骨寒意,像冰冷的蛇一样攀了上来,萧明心对这张脸不熟,但他太熟悉这股寒意,和那双眼睛。
闻拾山。
他是闻拾山。
闻将军也在看他。他皱着眉凝视了很久,倏而纵身一跃上了画舫。
纵横沙场多年的身手,根本不是会点皮毛功夫的江湖人比得过的。闻拾山上来后,一言不发地冲那二人而去,三两招的工夫就把两边通通制服了。
“庙堂本不管江湖事,可诸位要是再在平民中闹事,本侯就要送你们进衙门了。”
那几人趴在地上,忙不迭道“是”。闻拾山松开束缚,他们便泥鳅似的一溜烟跑了。
“公子,他们跑了,这账回头直接去逍遥派要吗?”
萧明心根本没听他说什么,手心全是冷汗,硬着头皮回了句“当然”。
护卫觉得自家公子看着不对劲,一转头,发现一旁这位祁大侠更是奇怪,一双眼睛紧盯着下面的人,专注中带了几分惊愕。
闻拾山也在看着这边。
没有人再说话,空气仿佛凝固了,护卫不由得也跟着屏住呼吸。
闻拾山先是深深看了一眼君泽,平静的眼波下藏了骇人的情绪。但他只是深呼吸了一口气,挥手屏退了赶过来的属下,转而对一旁的萧明心道:“小兄弟,借一步说话。”
萧明心一激灵,但多年游历江湖的经验令他早已不喜怒皆形于色。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浑身的不适感,缓步走下了楼。
闻拾山带着他走到了船头,隔开了些距离,恰好是萧明心还能忍受的距离。
他不由得开口:“将军要同草民说什么?”
闻拾山背对着他,静静望着平阔的湖面。
“不用害怕,我同你的感觉是一样的。”
萧明心愣住,极力佯装出来的从容刹那间被击得粉碎,他颤着声音道:“将军……此言何意?”
“你无法靠近我,我亦不能靠近你。不过瞧着你还算幸运,至今只见过我一个。”
萧明心听懂了他的意思——这世上,还有许多如他们这般无法接近之人。
萧明心曾经也试图理解和解释这种感觉,可它无法言说,更匪夷所思得无人相信。如今听见有人如此说,他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忙问:“闻将军知道这是什么缘故?”
闻拾山摇了摇头。
他侧过身,缓缓道:“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它就像日升月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