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41)(1 / 2)

但是现在,任何一点点的刺激,都会敏感地掀起阵阵不安。

见到鹤知知进来,睢昼一阵风般旋过去,将门扉用力合上,把鹤知知抱进怀中,坐到屏风后。

知知,你方才去干了什么?

鹤知知讶道:我就在驿馆里呀,和老先生说话。

我知道。睢昼抿了抿唇,像是做了一回心理建设,才问得更详细些,你找他,是有什么事?

我要请他帮我做一个东西。鹤知知先简单地说了一句,就停下来等着睢昼继续问。

她想给睢昼一个惊喜,让他吃惊一下,但是睢昼却只是低着头,用鼻尖轻轻地蹭她的衣领,好像并没有认真听她的回答,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睢昼,你怎么了。鹤知知奇怪地问,弯腰对着他的脸看。

睢昼把她的手拉开,握在自己手心里,揉捏了两下。

知知,你以前,不是经常让暗卫跟着我,打听我在做什么吗?为什么现在不让人跟我了。

听他提起这事,鹤知知讪笑两声。

不用跟了,我们现在总待在一处,还跟着做什么。

哪有总待在一起,睢昼反驳她的说法,有的时候我出门,有的时候你自己出门,还有这几天,睡觉的时候也没在一起。

鹤知知有些懵。他们不在一块儿那些时间,满打满算加起来也不过几个时辰,根本比不上他们能看见对方的时间的零头。

没必要跟那么紧吧。鹤知知干笑道,迟疑了半晌,小声说,而且,你也知道。我以前做那些事,都是因为那个梦,我怕你

鹤知知说着,小心翼翼观察睢昼的表情,怕他又生气。

睢昼倒没有生气,只是有些不高兴。

你都不黏我了。

鹤知知轻咳道:以前是我做的不对,现在给你自由,难道不好吗。

不好。睢昼抓着她的手轻轻咬了一口,知知,你以前派人监视我,我都同意了。那如果有人也这样跟着你,无论你做什么都要知道,你会允许吗?

当然不行。鹤知知立即道,一脸正色,我是公主,怎能容人窥探。

睢昼默默地看着她,眼里满是委屈和不甘。

鹤知知反应过来,摸了摸鼻尖小声补充一句:那得看是谁。

是我。睢昼乌眸牢牢地盯着她,我要你今后做什么事都告诉我。

他面若冷玉,眸若深潭,紧紧盯着人的时候有着不小的压迫力。

鹤知知不由得反省起来。

她好像的确是已经习惯了,做什么事都没有跟睢昼告知过。包括藏宝图的事,睢昼可能到现在也不知道她正在调查。

这样的确对睢昼不公平。

鹤知知反省结束,就伸出一根手指,在睢昼的手心上按了按,像是盖章的动作。

好,这是我给国师的特权。

睢昼合拢掌心,包裹住鹤知知的那根手指,仰起脸朝她笑,沉黑的双眸又变得明亮。

鹤知知有点害羞地别扭了一下,转开话题道:你还没问我,是要老先生帮我做什么呢。

好,你要无歧匠人帮你做什么?

鹤知知兴致勃勃地给他解释了一遍。

北上的这一路,我们都发现,贩卖免罪券的现象不减反增,一定得阻止。但是,若民智不开,哪怕强令禁售,也依旧会有人利欲熏心地偷偷贩卖。

所以最重要的,还是改变百姓的观念。

之前你在东洲,哪怕一天连着开三场宣讲,都还是收效甚微,那样太累了也太耗时间。所以我在想,可不可以直接发传单,把你的想法变成文字,传播到千家万户,这样省时省力得多。

所以我请无歧匠人帮我做一种可以排字的东西,然后刷上墨,便可以印制成一篇文章。

睢昼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

好主意。对读书多的,可以引经据典,写一篇长文给他们。识字少的,可以写一则短故事。不识字的,也可以绘一副画使他们明白。他点头赞同,邪教徒在启蒙课本中塞谋逆的打油诗,我们亦可以牙还牙。

鹤知知见他也赞同,得意地晃着双腿。

她拿出自己的玄方在掌心上拨了拨,得意道:我是因为它才想到的。

睢昼看着她手上小巧的玄方,也想到了在将龙塔时,知知用这个和他传纸条的事情。

睢昼忍不住微微一笑,那时虽然他还被知知蒙在鼓里,但不管怎么说,和知知一起在将龙塔度过的那一个月是他难以忘怀的日子,甜得让他每天心里都是饱胀的。

唯一的遗憾就是他亲手替知知准备的院子知知并没有去住。

后来知知离开将龙塔,告诉他真相后,睢昼气怒交加,让下人把那间院子的墙全都拆了。

拆完之后,又是无穷无尽的不舍,睢昼便干脆又让人把那间院子和他自己的院子打通,结合金露殿和月鸣殿的风格,造了一间金铃殿。

他们跟着景流晔离开都城之前,金铃殿已经有了雏形。

等回京的时候,应当就可以看到完工的模样。

到时候,要再让知知再过去看看。

原来知知把无歧匠人叫来,是为了让他不那么辛苦。

睢昼弄清楚了,心情瞬间好了不少。

就连挥笔写就檄文来讨伐免罪券时,都压不住脸上的笑容。

不知道的见了,还以为他是在写什么逗乐有趣的文章。

但写成之后,里面的字字句句如刀尖一般锋利,直刺人心。

鹤知知看了,忍不住要拍掌叫好。

她马不停蹄地拿去给无歧匠人,请他把其中的字雕刻出来。

这活不难,鹤知知又从附近的村镇上找了许多木工一起分头干活。

寻常的木工技艺一般,睢昼画的简单的小画便由无歧匠人来雕刻。

因为使用的都是单个可以活动的木板,所以有些重复的字就不需要雕。

大概花了两天时间,就已经把睢昼写的所有文字和画的画雕刻完。

再由无歧匠人制造一种机器,可以将这些活字都放在框里排版,并且可以轻松地用摇杆替换。

用热水冲刷一遍,洗去木屑,就可以按照睢昼的手稿,将一个个活字摆成一版,刷上墨汁,再用纸覆上去,把字迹印到纸上,然后晾干。

这样一来,一天可以印出几千份,而且无歧匠人制造出来的机器可以用车轮推着走,不需要占用太大的空间,他们可以一边赶路一边印刷,同时沿路分发。

他们所到之处,都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睢昼的言论在百姓听来可谓是离经叛道,但偏偏他说的又极有道理,让人不得不信服,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一直以来信奉的观念。

而且,他的文字十分幽默风趣,比那茶馆里的说书先生讲的故事还生动几分,让人看一眼便忍不住将全文读完。

更重要的是,睢昼所提到的,每个人都有自己追求信仰的权力,根本不需要听从膺人的指挥。

不需要膺人命令他们几点起、几点睡。不需要膺人来指使他们该朝拜哪个方向,该念诵什么祝词。

他们心中只要是向往着善意和真诚,便能得到神明的祝福。

这极大地鼓舞了最底层的百姓。

大部分人要维持自己的生活就已经需要付出没日没夜的劳作,对那些繁文缛节早有不满。

但是几百年来都已经被这样管理着,所以他们极少有人敢于反抗。

更何况,若是反抗神明,便会终日陷入可能引来天谴的惶惶不安中,没有人敢冒那个险。

但现在,睢昼用写在纸上的文字告诉他们,你们有权力这样做。

百姓不仅争相传阅,还将睢昼的文章当做最新鲜的谈资,讲给每一个还没看过的人听。

神祠大怒。

因为睢昼并没有在文上署名,所以没有人知道背后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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