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穆却开口了:何平!回来!简穆的武功不算上乘, 但被昭景泽指导了这几年, 眼力是练出来了。简穆在那侍从的身手间看到了韩侍卫的影子,那绝对不是简单的侍从,应该是世家大族豢养的部曲,何平对上这种人是要吃大亏的。
从简穆欲搭弓射箭起到简穆喊住何平,也不过过去十几息,金冠少年居高临下地望着这边,神色始终悠闲自在,哪怕是看到简穆举弓瞄准自家侍卫时,眉毛也没动一下,此时听到简穆有退却之意,方才哼笑出声:算你识相。
简穆神色淡淡地注视着少年的眼睛:那狍子身上有三处伤口,两处在我这一侧,我的两箭也是在阁下之前射出的,阁下这番作为有失君子之风吧?
简穆说得一本正经,那少年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笑得腰都弯了起来:哈哈哈,你们国子监的人果然都是读书读傻了的,刚刚遇到那个开口就是孔圣言,没想到再遇到一个,还是一样。少年用马鞭抵了抵额角,少爷我追这只狍子追了一路,前后射了三箭才拿下这狍子,有何不可?
简穆听着对方的言辞,一边思量着另一个被抢了猎物的倒霉鬼是谁,一边给何平打了个手势,二人翻身上马,调转方向,远离此地而去。
简穆与何平行了一会儿,何平胸口起伏的频率才略降了降,然后,何平就用自己掌握的骂人话不重样儿地问候了那二人一番,最后才总结道:少爷,京城里怎么有那么多无耻的人啊!?
简穆原本心气儿也不顺,听何平用好几种方言骂人愣是听笑了,此时听到他的话,回答道:刚刚你不是还特冷静地拦我吗,怎么这会儿又生这么大气?
何平却惊讶地看向简穆:少爷,那是您吩咐我的啊,您说,您要是想以武力解决问题,让我一定拦住您。
简穆眨眨眼,扬头看着头顶的树叶,开始回想,结果半天也没想起自己什么时候给何平下过这样的命令。
行在简穆身侧的何平却是想起刚刚受的那一脚,很有些沮丧:少爷,我太没用了。
不必介怀,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这些年的时间又没有浪费。说完,简穆扫了一眼前方的树林,行了,继续吧,可别真的空手而归。
何平不负简穆所望,最后帮简穆找到了一只獐子和一只兔子,獐子逃了,最后简穆总算射中了一只兔子。
觑着太阳的位置,简穆与何平开始往猎场外走。
说实话,撇开被抢了猎物的事,简穆后半程的心情其实还不错简穆深觉何平长大了,虽然他最后只打到一只兔子,也欣慰不已。
不过何平对前事有些耿耿,脸色始终不太好,简穆就拎着那只死兔子在手中摇了摇,问何平:何平,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何平看着那只没二两肉的灰色兔子,愣了愣:兔子?
简穆摇了摇头:错,这不是一只简单的兔子,它验证了圣人说过的一个道理。
皇帝在何平心中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就算是自家少爷的话,何平也有些心虚,声音都变小了:少爷,兔子和圣人有什么关系啊?
「取法乎上,仅得其中;取法乎中,仅得其下。」进来猎场前,我就许愿,能打到一只中体型的猎物就行,你看,最后我果然就打到一只小兔子。简穆是真心的,能用一句话总结出世间道理的人都是大有作为之人,咱们大齐的圣人真是有大智慧之人啊
哈哈哈
简穆!
侧后方的树林处同时响起的笑声和呼唤声让简穆与何平同时拉住了缰绳,笑声很陌生,但那声「简穆」确实是昭景泽的声音。果不其然,不过片刻,昭景泽那个小队的人便陆续出现在简穆的视野中。
何平有些忐忑,简穆却很坦荡,他说得又不是坏话。
简穆扫了眼对面几人挂满了猎物的马背,有个侍卫的马后甚至还托着一只野猪,简穆忍不住惊叹:厉害啊!
昭景泽还没说话,薛羽先笑着开口:没你厉害,我们猎物再多,也比不上你那只兔子有道理啊。
简穆笑着对薛羽拱了拱手:见笑见笑。
昭景泽骑着塔黑行过来,先看了看简穆没有一丝脏乱的衣服,才把目光定在简穆手中的兔子上,调侃道:大娘第一次去打猎也猎了一只兔子。
简穆接话接得无比顺溜:不愧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就是随我。
昭景泽被简穆噎住,瞪了他一眼,就问起他狩猎的过程,简穆说得天花乱坠,那只兔子被他形容得宛如一只猛虎,昭景泽听得好气又好笑,很是无奈。
众人就这样说说笑笑地行出猎场,向主帐前的广场走去,越靠近主帐,遇到的同窗也越多。简穆大略扫了扫,嗯,基本上大家的马背上多多少少都扛着猎物。
哟,邱爽是不是把魏兴怿那只猞猁当猎物给猎了?昭景泽另一侧的一个同伴扬了扬鞭,语气中有些幸灾乐祸,也有些可惜。大齐的猞猁很少,很多贵族子弟喜欢豢养猞猁,打猎时也会带出来,是不是比猎犬好用先放一边,就像许多贵妇人喜欢养康国猧子一样,能豢养猞猁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简穆也随众人的视线望过去:呵,冤家路窄啊。
简穆沉思片刻,看向昭景泽,问道:长含,邱爽是三皇子妃娘家的那个邱爽吗?
昭景泽扬眉:是啊,怎么了?
简穆摇了摇头:没见过,随便问问。
怪不得昭景泽这边的人对邱爽不太感冒呢昭景泽这些人出身崇文馆,崇文馆是太子的地盘儿,而三皇子是太子的胞弟,深受圣人的偏爱,却和亲大哥,也就是太子的关系很一般,抢了简穆猎物的邱爽出身靖国公府,是三皇子妃的亲弟弟、也就是说,邱爽是三皇子的小舅子。
此时,圣人、太子、谢祭酒、章学士以及诸位大人已经在主帐旁的高台上列席而坐,而主帐前方的广场中央则有六名宫人,宫人两两分组,坐成了个三角形。宫人前置有桌案,桌案后已经有学生排队,等着登记猎物。
简穆下马后,将大白交给何平,拎着自己的兔子就走向了标有国子监立牌的那处案桌前。与他并列而站的恰巧是孙峥安,孙峥安身边还跟着自己的侍从以及两个宫人,手里都拎着猎物。
孙峥安瞥了眼简穆,本没想打理简穆,但匆匆扫过后,又忍不住转过头来,眉头皱了起来:简穆,你的猎物呢?
孙峥安站在简穆的左手边,简穆抬起右手,将自己的猎物展示给孙峥安:这里。
就这个?
简穆耸耸肩,一脸无辜地表示:就这个。
孙峥安那一瞬间的表情就别提多复杂了,嘲讽中又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简穆看他这样也有些不好意思。简穆和孙峥安没多少交情,但以前在武学馆也打过一些交道,孙峥安实力强横,为人就有些傲慢,不过却意外是个很有集体荣誉感的孩子,在国子监里,他们有武学馆和太学馆之别,但面对崇文馆和弘文馆,孙峥安明显就把简穆当成自己人了,所以才有些气恨简穆的不争气。
简穆对着孙峥安抱歉地笑了笑,便转开了视线。
简穆先看了一眼弘文馆那里,就开始观察国子监其他学生。片刻后,简穆的目光定在了孙峥安那列队伍的最后面这可真是巧了,原来另一个倒霉鬼是自己的临时舍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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