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被困
在撞开房门前，大家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因此，在进入套房，发现所有的窗帘布都被放下，所有的灯都处于熄灭状态，空气里混合着死寂和油画颜料的气味，整个套房都处于一种静谧、保守、阴沉的气氛时，众人只是悬起了一颗心，倒并未陷入太大的恐慌。
相机稳定地拍摄，将画面一帧一帧地录入：一些锡管和金属罐装的颜料被胡乱丢弃，散落在会客厅的地板上，在密不透风的空间中挥发出油脂和金属离子的刺鼻气味。其中一些颜料被挤出，一些锡管已经被挤瘪了。
众人绕过这些颜料，继续进入到各个房间查看。卧室的床铺十分整洁，没有人睡过的痕迹；而书房中的整面书架都被抽空了，有人取出了这些书，并十分无礼地把书籍全部扔到了地上。
在阳台，他们找到了倒在地上的高程。穆竟在他身边蹲下，伸手试了试他的颈部动脉，然后是鼻息。
“活的。”穆竟简短道，“心跳体温正常。”
陈云屏上前拍了拍高程的肩膀，大声呼叫他的名字：“高程？嗨，高程！你还好吗？能听见我说话吗？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高程闻声慢慢睁开了眼睛。他像是刚睡醒还有点不太清醒似的，眼神迷茫地望向周围四人，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不会是画画画到一半睡着了吧？”宋桂声问。
在高程面前，他自己带来的便携折叠画架正好好地架在那里，画架上夹着一副布满了颜色的画作。而画凳倒在一边，其他调色板和画具等随意地摆在地上。高程的手里还抓着一只沾着颜料的笔刷——这一切，看上去还真像他画到半途就睡着了，然后不慎从画凳跌落，摔晕了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而，他的画架面对阳台，面朝大海和沙滩的方向。穆已心想，为什么呢？深灰色的窗帘布将所有景观都隔绝得严严实实，画家要如何取景？
“我睡着了……？”高程按着头缓缓坐了起来。在接触到穆已的视线后，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那只躺在自己右手手心的笔刷。
穆已的提问随后而至：“你的右手，现在可以画了吗？”
“……不。”高程有些出神，“不是我画的。”
“或者，严格点说，是我在梦中，在我没有意识的时候，‘我’画的。”
高程站了起来，走向画架。
“开始了。”他说。
听者皆一头雾水。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众人却在看清画布上的内容后大吃一惊。
那是一副血腥的画作，画作的主体是一辆在场所有人都非常眼熟的旅游大巴。从更细节处的描绘可以看出，驾驶室中的大巴司机正抓着方向盘，神色痛苦。他的胸腹遍布刀伤，甚至有几节肠子从腹腔脱出。驾驶室里有喷溅状的血迹，车门敞开着，死者的血液汇集而成的小溪从车厢地板流过前门踏板，缓缓淌下。
和众人方才看到的现实，一模一样。
“你……你什么时候画了这幅画？”陈云屏震惊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昨夜，梦中。”高程回答。
众人还有源源不断的问题想问。高程扔了笔，说：“我猜你们还没有和她聊过……那走吧。这里等我回来再收拾，我们先去看司机吧。”
…………
看到陈云屏一行人带着活的高程返回，等在停车场里的几人都明显松了一口气。
章海宴几步迎上来：“路上没出什么事吧？”
陈云屏拿着相机，闻言看了身后的高程一眼。
高程越过他们走到大巴跟前，往车内看去。他确认了现场情况，但并不急于发言。
富二代男才是在大巴前焦急地徘徊好久了，都快急得跳脚，现在他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一样，连忙冲过来，说：“我们赶紧离开这个破地方吧！那具尸体可以先丢在这里，我们把车开走，到了外面就报警，让警察自己回来找尸体。”
他已经忍受那具尸体很久了。
姜韬在后面凉飕飕地来了一句：“谁去负责把尸体搬下来？你去吗？”
富二代男脖子一梗，没接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穆已抱着双臂站在一边，这时竟然莫名收到了好几道意味不明的视线。
穆已：？
“都看我做什么。”穆已脸黑了。“指望我去搬？所以你们都想把车开走，但都不想碰尸体，就等着我来搬，是吧？”
穆已发出一声冷笑：“我可以搬，但我指不定会弄得肠子稀里哗啦流一车哦？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
姜韬看出他脾气马上要爆了，立刻一个箭步走到穆已身边，扶住了他的肩膀，低声安抚道：“穆已，宝宝。宝宝消消气，我们不搬，不搬就不搬哈，没必要跟他争。”
富二代男还没反驳，穆竟说：“我来。”
穆竟主动站出来，问：“有手套吗？”
宋桂声接道：“我之前回去的时候拿了几双一次性手套。”
宋桂声将手套递给穆竟。穆竟接过戴上，然后把自己的袖子卷了起来。
“有抹布和消毒水吗。”穆竟又问。
“这些在车上应该都能找到。”宋桂声回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搬下来之后？”
“就先放在路边吧。”
穆竟点头表示认可，随即一言不发地上了车。宋桂声跟着他也上了车，帮忙去搬一片血泊中的尸体。
穆已站在外面，和众人一同看着穆竟的背影。
这个男人刚上车时还阴鸷得吓人，像个社会不安定分子，下车也总是走在最后，不怀好意似的跟在所有人后面。谁都没想到他能在这种时候站得出来，还一副沉稳可靠，心理素质十分强大的样子，可称得上面无惧色。众人一时间对他的印象都有所改观。
穆已转头，私下里问姜韬：“那个男的叫什么？”他拿下巴指指富二代男。
姜韬有些为难。富二代男瞪了他们一眼，自己答了：“我叫方天钰。方天画戟的方天，钰则取自金玉满堂，金字玉。”
“……”穆已无语。“没人问你，谢谢。”
“穆已，穆竟……你们是亲戚吗？都一个姓。”但方天钰偏想追着穆已问，“是兄弟？表的？还是亲的？你们一起来的吗？……是长得有点像。”
“要你管。赶紧滚好吗。”穆已不想理他。有人服务，这哈巴狗可不得尾巴又摇起来了。穆已甩开他，走向旅行团里最后一名自己尚不知晓姓名的女性：“那这位姐姐是？”
“林清娴。”她回答，目光投向穆已。“你好，穆已弟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站姿端庄，举止成熟、优雅，有刻意训练过的痕迹。年纪不大，倒隐隐有股淡然的上位者的气质。开口时她微微低头，朝穆已伸出手来，穆已便礼貌地同她握手。
“你好，清娴姐姐。”穆已收敛了语气，以目光探询，“所以你们二位是……情侣？”
方天钰远远哼了一声，不屑得很。
“哪里是。”林清娴笑了笑，附在穆已耳旁低声道：“他是洪桥某大集团的太子爷，我是看上他背后那些资源的风尘女。”
穆已很是惊讶。
“情侣？不。情人？谈不上。有利可图的炮友？就这样。”她又把香烟拿出来了。“大家都玩得开，所以能凑在一起。烂人就是这样。”
穆已没见她在车祸事故后、在凶案现场、在尸体面前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过。但她烟抽得很多。
袅袅升起的烟气模糊了她的面容。她眯起一双眼睛，透过这缕烟气注视穆已。她镇静又清醒。
穆已丝毫不觉得呛人。
“要是你也想玩……可以来找姐姐。”
最后她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好了，大家——看过来，听我说。”陈云屏击掌，将众人的注意都吸引过来。她和章海宴短短聊了几句，现在把自己的相机拿出来打开，放在一个石墩上，供众人观看。
“刚才回去找高程的时候，我们几个在路上稍微讨论了一下。关于这个度假村，还有眼下这桩凶杀案。”她的表情并不轻松，“我就不多费口舌复述了，大家直接看录像吧。”
她按下了播放键。
“司机死时的样子，很奇怪……”
“……所以我更倾向于这个被制造出来的凶杀案，具有表演性质。”
“我们正在对抗的东西，拥有某种超自然的力量……”
“……从进到这个鬼地方里开始，就注定了我们无法逃脱。”
到后面拍摄的，他们撞开门，发现高程倒在画架前，这一幕幕都被播放了出来。但陈云屏和穆已的私人谈话并未被播出。
录像放完，场中又陷入到了一种叫人喘不过气来的死寂。
还是中午，太阳高悬于顶，可场内的许多人都感觉心里一阵发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尸体被从驾驶室里抬出来，放到了停车场的边缘。众人围站在一起，守着已经黑屏的相机，无人开口，都各自在心里默默消化现状。
姜韬想去拉穆已的手，但在看到穆已的侧脸后，他的手瑟缩了一下，没有靠过去。
方天钰站了好一会儿，连呼气都像是冰的了。他急了，看向众人，这个也不说话，那个也不说话，他崩溃地问：“那这个‘它’把我们困在这里，‘它’到底想干嘛？”
他问出了每个人心中的疑惑。
“……卡牌。”陈云屏开口，“如果你们还记得在车上玩的那个卡牌游戏的话。”
“那个要我们互相猜忌、自相残杀的情景推理游戏。”
她声音苦涩，“我想这就是答案。”
这时，宋桂声从旅游大巴的驾驶室里探出头来：“不行，完全启动不了。”
他跳下车，环视周围，然后把这个结果如实地告诉了众人：“这辆大巴开不了。”
一如宣告：现在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办法联系到外界，或是从这个度假村里离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娴吸了无比漫长的一口烟。“……步行呢。”
以章海宴的超重体型，走几步路都要喘，此刻他更是面如死灰：“……我就该早点转型，先减肥。”
宋桂声无法回答，只能说：“我们现在根本不能确定，我们是不是还在原来那个地球的世界地图上。”
章海宴低下了头：“假如没办法，真的只能玩那个卡牌游戏的话，那我……”
方天钰气得一脚踢上了停车场的石墩：“妈的，真该死啊！搞这个度假村的人该死，你们该死，所有人都该死！”
他看向陈云屏，又连珠炮似地开火：“其实是你们在合伙耍人玩吧？和度假村一起搞了这么一个恶作剧？其实根本就没有人死，那些工作人员也只是躲起来，这一切都只是个笑话，只为了看我们出丑，对吧？是不是周围还架了很多摄像机？他们在哪里！”
林清娴过去拉住他，防止他变得更加歇斯底里。
姜韬小声叫道：“穆已……”
陈云屏只是把相机捡起来，查看电量。
“大家都冷静一点。”她说。她再次把相机打开，调到录像模式。她看向此刻场中唯一一个神情平常，甚至称得上放松的那个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高程。”陈云屏盯着他，语气冷淡了下来。“现在到你了。你不在现场却画出了司机的被害现场，你是怎么做到的呢？早有预谋吗？如果你想说司机不是你杀的，也不是‘你的同伙’杀的，那么现在就请你自证清白吧。”
顿时，所有人噤声，数十道目光在此刻一同投向高程，这个瘦弱的艺术生。
高程并不像面临指控的样子。他的声音一向温和，他在此平静地回答，说：“再讲到‘我’之前，我想提醒你们一件事：你们好像都把她给忘了。她——就是带我们来到这里，和我们一起乘坐幽灵大巴，同时既不属于旅行团也不属于度假村的那位。”
陈云屏皱眉，想到后却是一惊。他们终于发现了一直以来被忽视的一个关键点：“是——”
“导游吗？杨甜？”
的确，要说司机是打开了通往这个幽灵度假村的路，在任务结束后被“它”特意拿来布置的恐怖开场表演；度假村里的工作人员和度假村一样，是本来就不存在的背景板；而旅行团众人则是被投放其中，被愚弄的玩家……那么负责和每个团员接洽、向所有玩家提供抽卡，并跟随众人一同来到度假村，却又在第二天和其他工作人员一起消失的导游杨甜，她在这整个流程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