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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妄慢慢地蹲下去,把这个公仔捡了起来。
公仔只有小小一个,还没有半个手掌大,如今没有了手臂,闭着眼的脸很有点委屈。
祈妄轻轻收紧了手掌,断裂的地方略微尖锐,扎着他的掌心。
他重新打开门,进了屋内,客厅里一片黑暗,安静得让人压抑。
祈妄没有开灯。
甚至没有走进屋内。
他就这样坐在了门口,今天是个阴天,连星光都吝啬稀薄,空气却潮湿阴冷,像一层一层的海浪,将人卷进潮水之中。
他攥着那个断裂的公仔,头靠在了胳膊上,像一个冰冷的雕塑,很久都没有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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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一连几天,祈妄都没有能得到喻年一丝半缕的消息。
喻年的衣服,生活用品,都还留在隔壁那间小小的卧室里,他的牙刷,日用品,也都堆在祈妄的卧室里。
可是他的人却再也没有回来。
喻年像是一滴水汇入了江湖大海,轻飘飘就没有了踪迹。
不要说祈妄,连宋云椿都不知道喻家的地址。
她也不是没有联系过裴照跟喻心梨,但是电话那头接听的只有秘书,温柔地劝她最好不要再打电话来了。
“宋小姐,裴先生如果想联系你,自然会让我提前与您沟通,但他跟喻董都比较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秘书倒也还客客气气,“如果您没有什么要紧事,我就先挂断了。”
电话挂断后,宋云椿也脸色讷讷。
曾经她能事事从裴照那边得到回应,只是因为喻年恰好选中了她的餐厅,当了她手下一个小小的钢琴师。
如今这位矜贵的喻少爷回了家,她的汇报自然不再拥有优先级。
她其实心里也明白。
摸爬打滚了十几年,她又怎么不懂这个世界的残酷规则。
即使裴照看着再温和可亲,喻心梨再彬彬有礼,她与他们也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世界的人。
他们对她和颜悦色,是因为尊重她是喻年的“临时老板”,而喻年又恰好跟她相处不错。
但一旦没有了这层关系,她就只是一粒小小的尘埃,随时可以摒除在生活之外。
她是如此。
祈妄就更是如此了。
她甚至想,也许喻心梨和裴照根本不打算来见祈妄了。
生活毕竟不是电视剧。
电视剧里才会有荡气回肠的分手,有小情侣被棒打鸳鸯,执手相看泪眼。
而在现实里,祈妄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喻心梨和裴照动动手指,就能简单粗暴地切断了两个人的联系。
喻年也许会被送往国外,也许会被送去寄宿学校。
而祈妄也许会一直留在C市,也许会考上大学去往不同城市。
但不管是哪种情况。
祈妄就算上天入地,也接触不到被重重保护的喻年。
他们会连一个正式的告别都没有,就这样平静地消失在彼此的生活里。
即使多年后喻年长大了,拥有了更多自主权,两人再重逢也是物是人非,一切都回不去了。
想到这儿,她心里也沉甸甸的。
她转头看向站在操作台边的祈妄,短短的几天,祈妄就肉眼可见地消瘦了。
他还是沉默,让人看不清他心头到底有多少纷乱烦恼。
可他又像一棵接近冬天的树木,虽然看着还是高大挺拔,枝叶却逐渐萧条,呈现出没有生机的颓败。
而店内的其他人还不明真相,只以为喻年回家了,小谷和褚赫君还在抱怨喻年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
小谷擦着玻璃罐,咕哝道,“这家伙好没义气,我还给他留了蛋黄酥呢,他再不回来,都要坏了。”
她扁扁嘴,有点委屈,她可是真心拿喻年当朋友的,想辞职也没什么,可是怎么能一句话也不留呢。
褚赫君在旁边捏捏她的肩,也跟她一样难受,却还是安慰道,“他可能是家里有点事情吧。”
小谷抿着嘴,不接话,又闷头去整理今晚要用的餐具。
宋云椿简直听不下去了。
她坐在高脚凳上,望着面前的饼干罐子发呆。
仔细想想,喻年来她的餐厅也没有几个月,可他这样讨人喜欢,开朗活泼,看不出一点小少爷脾气,从员工到客人都喜欢他,没有人会舍得他走。
有时候宋云椿也会想,要是喻年真的是她的员工就好了。
她的“朝十”一直让她很骄傲的一点就在于,她的员工流动很缓慢,大部分都是因为变故不得不辞职。
大家在“朝十”工作,虽然也会有小摩擦和口角,但是整体气氛却一直温馨快乐,连已经辞职的员工也会偶尔回来探望,笑眯眯地拥抱她,给她带不同地方的伴手礼。
她想,如果喻年真的只是个小员工,大概也会在她的餐厅留很久吧。
她会给他跟祈妄准备新年礼物,年末的时候带大家一起去吃火锅,然后把所有人的合照一起挂在墙上,多年后还能与客人介绍。
但可惜。
她的小庙实在太寒酸了,留不住喻年这样金尊玉贵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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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半个月,喻年也始终渺无音讯。
一直快到月底,宋云椿才再次接到了裴照秘书的电话。
喻心梨和裴照终于抽出空,希望在明天下午,能跟祈妄聊一聊。
“地点就安排在您的餐厅对面那间咖啡馆,喻总包下了全场,请祁先生到时候过来就行了,”秘书的声音还是很清脆,“如果那天祁先生有什么不方便的话,请提前告知我,我会想办法。”
宋云椿想,有什么不方便呢,既然是为了喻年,就算那天落刀子他也会去。
她“嗯”了一声,声音提不起劲,“好的,我会转告他。”
到了23号那天,祈妄请了假,准时在一点前推开了对面那家咖啡店的大门。
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靠窗位置的喻心梨和裴照。
血脉相连的人确实是会有奇妙的相似,即使气质天差地别,但他们抬头望过来,依旧会带着喻年的影子。
屋子里暖气很热,祈妄解开了脖子里的灰色围巾,走到喻心梨和裴照对面,拉开了椅子坐下。
“初次见面,喻小姐,裴先生,”祈妄对他们微微点了点头,声音里听不出怨怼,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你们好,我是祈妄。”
裴照跟喻心梨也在打量他。
虽然早就从照片见过祈妄了,但是真的见到本尊还是不太一样。
他们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年轻人有一张很不错的皮相,一点也没有他们想象里的阴郁,世故圆滑,反而像青竹一样劲瘦挺拔,气质干净。
三个人坐在一起,气氛有种尴尬的沉默。
侍者悄无声息地送来热茶,又默默退下了。
这家咖啡店平常人头攒动,现在却安静得连落根针也清晰可闻。
大厅里空空荡荡,窗外树影萧索,到处都是冬天的灰败气息,没有半分生气。
最后还是裴照先开口,“祁先生,你应该知道我们的来意,我们就不兜圈子了。我们是喻年的哥哥姐姐,今天冒昧来找你,就是想聊聊喻年和你的事情。”
他望着祈妄,头一次脸上没有带着轻松的笑意。
喻年在家里折腾了一个月,一哭二闹三上吊,什么都干过了,他就是神仙现在也觉得疲惫。
他单刀直入地对祈妄说,“作为喻年的家长,我希望你能和喻年可以分手。我知道这话可能有点冒失,但宋云椿小姐应该跟你提过一些我们家的情况,喻年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年轻,浮躁,一时意气就离家出走,总想跟家里对着干。但是总有一天他会长大的。而你跟他……”
裴照顿了顿,没有立刻说下去。
他这段话说得还算克制。
这毕竟是喻年喜欢的人,撇开喻年不谈,他跟祈妄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他的教养让他轻易不会口出恶言。
他想了想,还是秉持了一惯的客气,“你跟喻年,显然是不太合适的。我能理解你们年轻人的冲动,但你在社会里浸染已久,要比喻年成熟得多,你应该能明白什么样的选择对你更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