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约瑟笑道:你们这些小年轻,二十岁和三十岁没什么不一样,最多就是吃点苦,但面相还是那样,不变的。和古地球时代二十一二岁的人差不了多少。
差不了多少?
喻南深每天照镜子都觉得自己和前一天没什么不一样,直到偶然一次翻出终端相册的照片,看到他和盛皓城的合照时,才发现自己变化实在很大。
面相是从少年人褪去青涩变成成年人,大的五官是没什么变的,眼神却是面目全非了。他自认为。
那张合照是他开机甲车载盛皓城去永无仙境的盘山公路时拍摄的。山风透过敞篷车掀起喻南深的刘海,喻南深很无奈地笑了笑,盛皓城趁机比个耶,摄像下他们很像那种很幼稚的春游出行。
至少喻南深觉得自己再也笑不出那样轻松自在的笑容了。
路易约瑟站在喻南深身侧,这个富家公子怎么可以这么健谈,转瞬聊到了在喻南深五岁的生日会上他给喻南深讲过一则童话,问喻南深现在还记不记得。
喻南深并不想说实话,说不记得了,如果他愿意可以再讲一遍。
路易约瑟当真,一本正经地开讲:很久很久以前,童话世界是同时存在两个王国的,一个叫作地上国,一个叫地下国。
地下国的居民生活在地下,不能光明正大地生活,只能趁地上国的人不注意时,才能出来活动。地下国的居民很不甘心,同样都是人,为什么只有地上国的人才能享受阳光?
路易约瑟身形高大,他和蛋糕平分了喻南深的所有视线。
喻南深漫不经心地听着路易约瑟的陈年童话,视线漫无目的地在路易约瑟和蛋糕之间的小缝隙游荡。
于是,他们决定派出一些人假装是地上国的居民,混入地上国中,想要推翻地上国的统治。
路易约瑟讲着讲着,发现眼前年轻上将的眼神忽然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身后。
他狐疑地回过头去。
人海中,有一个格外引人注目的身影被一群人簇拥着。
穿着一袭白西装,身形高挑,面貌出众,低头正笑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怎么了?路易约瑟问道。
方才神色冷淡、游刃有余的年轻人仿佛着了魔,浅绿色的眼睛好像被什么深深吸引,移不开视线。
喻南深的神情很恍惚,路易约瑟被吓了一跳,喻南深的神情不知为什么让他想起森林里的鹿,密林里野生的梅花鹿,从未见过人,却陡然被车灯晃了双眼的鹿。失神且懵懂。
抱歉,失陪一下。喻南深梦游一样地从蛋糕中错身而出。
路易约瑟望着喻南深的背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喻南深分不清是不是错觉。
看着远处众星捧月的人,脸很熟悉,感觉却陌生了。
当年那个雨夜里的小狼崽摇身一变变成了孟浪的花花公子,周围的莺莺燕燕里里外外地围了个三四层。
盛皓城调笑了一会儿才打发走他们,这才慢慢注意到那束自远处而来的目光。
盛皓城眉眼一挑:好久不见啊,上将。
恍如隔世。
好久不见。喻南深第一次发现启用声带如此之困难。
他有太多的话想问,这十年好吗?最近好吗?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回来了,怎么不告诉我?
问题太多,以至于盛皓城走到他面前时他都没想好要问哪一个。
盛皓城垂下头和喻南深对视,他身上的信息素味道一点也不重,反而穿戴了木质调的香水,人为地掩盖了象征着权利与地位的信息素气息。
喻南深抬眼,盛皓城他真的变了太多太多,他在这样一个名流晚宴上认他都太过困难。在他记忆里的盛皓城是一点儿也不喜欢这种社交场合的,盛皓城身上带着莽而野生的气息,晚会这种形式怎么能拘束到他?可方才的盛皓城是那么得心应手,似乎生来就是泡在酒池肉林纸醉金迷的花花公子。
盛皓城一笑,和喻南深碰杯。他甚至转身看了看,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漂亮的omega们冲他风情万种地抛媚眼,盛皓城并未搭理,继而朝七点钟方向勾了勾手,一面对喻南深道:哥,刚好,我给你介绍下我男朋友。
我!回来劳动啦!
(一直自我怀疑前面的节奏太慢 之后会加快节奏的
第51章 心怀
盛皓城饶有兴趣地品味喻南深的面部表情。
他极浅的瞳仁里漾着明晃晃的错愕,来不及掩饰就鲜血淋漓地披露的那种明晃晃。漂亮的眉毛和五官还是那样冷淡地出现在原位,可总让人意识到他的某部分在此时此刻支离破碎了。
盛皓城的心也跟着抽痛。
但他并不打算放过喻南深。
一个好看的omega男孩从人群里走来,身着白西,脸一点点红,带着怯生生的笑。
他发色是白,虹膜颜色也是白,整个人好似空气里的水痕作成的,透明而无害。
白慕。盛皓城叫了他一声。
少年像找到依靠的小雀,扑棱着翅膀飞向盛皓城:皓城。
盛皓城不慌不忙地侧身在白慕和喻南深中间,自然而然地介绍:这是我哥,喻南深。这我爱人,白慕。
盛皓城注意到喻南深的视线停在他手指尖,他没找到他要的答案,盛皓城的五根指头空空如也。
白慕?盛皓城看见喻南深微微皱起眉,有点疑惑的模样,似乎想起来什么,眉毛又舒展开。这些微表情太迷你太隐藏,除了盛皓城没有其他的人观察到喻南深这一系列的变化。
白慕率先伸出手:久仰上将。
喻南深也伸手,回握:我听过你的歌。
然后就陷入了一段沉默中。
他们三个人所处的这一方小地似乎成了一块真空,绝缘了所有歌声与欢笑的热闹。
白慕用余光轻轻地瞟盛皓城,盛皓城依旧笑得磊落坦荡:那我们不打扰了,先走了。
喻南深定定地望着他:好。
盛皓城没有说回见也没有说待会再聊,亲昵自然地挽过白慕,从喻南深身侧走了过去。
在喻南深的视线里,两人的背影越来越小。白慕仰起头对盛皓城说了什么,盛皓城便微微颔首,凑在白慕耳边回了几句,末了两人相视一笑。
语气会变,态度会变,眼神也会变。
喻南深最敏感纤细的神经在方才如同绷紧的弦,盛皓城随随便便一句话都可以像刀锋将这根脆弱而执着的弦割得一刀两断。
这个过程还不是简简单单地割掉就行,绷紧的绳子在分开的刹那是啪得一声断裂的,运气不好的人还会被弹力打伤。喻南深运气非常不好。
盛皓城看他的眼神再不复十年前那般热烈滚烫,迟钝如喻南深都感受得清晰分明。原来,十八岁的盛皓城看喻南深,是那样地将他捧上神坛,视他为全世界最特别的存在。
现在,喻南深于他,不过是一个虽有血缘关系但情感淡薄的兄弟罢了,甚至可以放在不太熟也不太想社交的一类人中。
十年,这么久不见,盛皓城应付他都懒得应付,三两句话就想抽身离去。
旧情人相见起码尴尬三分,盛皓城却如此坦然,最能坦然的对象要么是不在乎,要么是问心无愧。
他身边那么多人,来来去去,热闹非凡,又凭什么对自己念念不忘呢?
十年前的暧昧与朦胧,忘了也就忘了吧,不碍什么大事。
可是,盛皓城和世故这两个词,喻南深怎么看怎么像一对反义词,十年的光阴却告诉他别太想当然了,盛皓城已经早就不是那个涉世未深,什么也不懂的,轻狂又张扬的少年了。
喻南深觉得心堵得难受,好像心脏跳动也得需要水分供养似的,每跳一下就觉得心脏干瘪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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