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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前怎么没有注意过这些。沈宁意只觉贺汀的掌心又自然地滑进她的掌心,就像从前一样。
他问她:“好看吗阿宁?”
“好看。”沈宁意远远眺望,一时只见忽然觉得天地忽已远,世间万物都变得极静。
偶有光点跳跃至他眼中,沈宁意听贺汀说道:“阿宁,我应该去做吗?”
“什么?”
“我应该只守好此方百姓,还是去做更多?”
“山川颠倒,山河破碎,在此祥和之外,多得是燃不起的灯火,沉到地底的冤魂。”
“阿宁,我要不要做?”
沈宁意的心突然很静,她看向身旁已经成人的贺汀,她想,他一定不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吧,命之将尽时,有谁还会有心思去想旁的。
她也想,若此刻她的是贺汀,她会做吗?
她忽地发现她困在和贺汀同样的困境之中,她囿于无方,就算有所见也不敢再去放手做。而贺汀则困于此方安定之中,思索前路。
可贺汀分明知道该怎么做,可她却一时忘了。
沈宁意抿了抿唇,心中百感交集,忍不住咬起了指尖。
却被贺汀伸手按住了手,他笑容清浅温和:“阿宁,你怎么想?”
“我想......”沈宁意放下了手,眺望眼前这一粟山河,笑了起来,“我想的和你一样。”
突然凌空一声巨响,将这风声与寂静击碎,一道电光将二人的脸庞陡然照亮。
“我们回去吧。”贺汀笑着牵起她的手。
“好。”
两人笑着往前行着,点点雨水啪地坠落在地,两人牵着手一点点加快了速度,慢慢地跑了起来,贺汀将手遮挡在沈宁意头顶。
雨点渐渐大起来,两人的步子也越来越快,忽地一声惊雷,两人都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身上的雨水湿冷,将春衫淋湿,冷风也扶不起打湿的黑发,寒气在身体里打颤,两人的掌心却紧贴着,和肆意的笑声一起燥热起来。
作者有话说:
有人演着演着就当真
第63章 不速之客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上了马车, 她的心还在砰砰地直跳,或许是因为跑得太快,抑或是因为贺汀的掌心太烫。
沈宁意是这样想的。
两人都是衣衫尽湿, 却不觉相视一笑。
对面的少年郎眉眼带着清风一般的浅笑。雨珠打湿的黑发软软地趴在头顶, 脸颊边, 而其中积厚的雨水一点点凝出, 流过他的眉心, 鼻尖, 轻喘出热气的双唇,和上下微动的喉结。
他被雨淋湿地狼狈不堪, 双眼却越发明亮,恰恰映出她的身影。
没有人会不喜欢上这样的少年郎,沈宁意又想。
她终于没能忍住心中那一丝似抓似挠的痒意,慢慢伸出了冰凉的指尖,轻轻碰了一下贺汀喉间的小小突起。
贺汀身形微微一颤, 马车疾驰,窗外一阵冷风忽地将车中灯盏熄灭, 一时之间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出几分怔忪来。
车内空间并不大,春夜的空气湿凉。
但两人的呼吸俱是热的, 并且很快就填满了车内,那雨珠从贺汀下颌不断滚下, 啪嗒啪嗒,车内气息便卷上湿意,变得粘稠漆黑,好似在两人之间缓缓流动起来。
沈宁意的视力却很好, 尽管在黑暗中, 她也能看清贺汀肆无忌惮的直勾勾地望向自己的双眼。
眼下这境况......
潮水高涨后便是空寂无声的海平, 短暂的兴奋心跳后,沈宁意却从脚到头慢慢爬上些尴尬来。
毕竟她并不是真正的温从宁。
贺汀也并不说话,他只是默默在黑暗中盯住眼前的人,双眼中有种异常的光亮,他渐渐伸出手来,轻轻用指尖触了一下她刚刚摸过的地方。
他蓦地说道:“阿宁,你冷不冷?”
沈宁意佯装羞怯,轻声拒绝了:“贺郎,我不冷。”
贺汀继续问道:“阿宁,你的手还凉不凉?”
沈宁意继续坚持拒绝。
贺汀不再问话了,两人俱都静默半晌,忽地马车一阵颠簸,沈宁意随之微微一晃,她底盘稳身体还稳在原处,手却下意识地往前一身,恰恰落进了贺汀的掌中。
“阿宁,你的手分明是凉的。”贺汀的修长五指自然地滑进了她的指尖,沈宁意的五指却虚虚地拢着,像被桎梏着不得脱身。
他的掌心燥热,双眼是隔着黑暗也无法忽视的灼热,神情却露出餍足来,微微抿着唇笑,像个不知愁的少年。
行吧。
沈宁意索性随他捏住自己的十指,她心知贺汀眼下所作所为皆是对‘温从宁’,她既然眼下是温从宁,又与贺汀互诉过衷情,两人牵牵小手实在是在自然不过的事。
一路无话,贺汀并未将她送回他的城中住宅,而是带她回了陆府之中,说是更加安全。
沈宁意便知贺汀或许对可能到来之事并非是一无所知。
送至房门前,贺汀还在认真嘱咐她:“阿宁有事便叫连左,我命了他在暗中保护你。”
沈宁意静静的嗯了一声,也并未邀请贺汀进屋,便同他告别了,贺汀双眼含笑看了她片刻:“阿宁赶快换身衣衫吧,我已命了人给你打好了热水。”
沈宁意目送了贺汀离去才转身进屋,而她一进屋中,便看到那位满头银丝的郎君坐在桌边遥遥地向她举杯。
他怎么会在这里?
啪地一声,沈宁意合上了身后的门。
作者有话说:
少年的爱意既炙热又小心翼翼。
第64章 一次试探
◎我的心意,棠骑焉能不知?◎
卫青之是个怎样的人?
他从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样霁月清风与世无争, 相反他野心勃勃,为达目的甚至可以对自己痛下杀手。
沈宁意一开始极烦此人,只因为他面上翩翩公子模样, 实则心肠九转八弯全填满算计, 又惯爱用那张笑脸蛊惑人心, 令人放下戒备。
这样的人, 多智近妖, 最为危险。
但他心中却怀怜百姓, 是以沈宁意最后并不讨厌他,相反, 她发现自己从前和卫青之那种天然的不和,来自于两人的相似。
同类相斥,沈宁意并不喜欢那种被人洞悉的感觉,却也能因为神身得以将他捉弄回来。
可是七年过去,如今的卫青之早已与旧时不同了。
此刻灯火摇曳, 照在他脸侧,勾勒出一道昏暗的虚影。此人一双眼静静投过来, 神态随意自然,手中执着杯, 正在小酌。
不请自来,从容自在, 就像走错的人是她似的。
沈宁意心下好笑,佯装了一刻的讶异惊慌:“你,你怎么会在这?”
卫青之面上还挂着那熟悉的笑容,他抬手给她斟酒。
“温娘子来饮一杯无?”
沈宁意站在门旁并不上前一步, 脸上浮现出警惕来:“陆郎君到底什么意思?”
“孤男寡女, 同处一间共饮酒酿, 怕是不妥吧?”
她面上带着试探与暗暗的警告:“陆郎君今日也看见了,我与贺郎天生一对,他在他心中的分量怕是比陆郎君重得多罢,若是让他知道陆郎君半夜来访......”
“噗嗤”一声,她的话头被卫青之的笑骤然打断。他浅笑着摇了摇头,又将那酒盏朝她方向推过来几寸。
“温娘子害怕?”他一头银发在晕黄灯火下微闪着,笑容和煦,却又带着丝挑衅。
激将法。
沈宁意心中明晰卫青之在做什么,只是白日时她扮演的温从宁便是娇蛮美人,眼下便顺着他演下去就好。
于是她装出些忿忿与怒意来,冷笑一声,顷刻间已坐了下来,拿起那杯酒一饮而尽。
她拎着那酒杯尾巴倒置过来,脸上挂起冷傲来:“我有什么怕的?”
“陆郎君白日里看起来很是想和贺郎交好的样子,若我在陆郎君府上出事,我看陆郎君余生再见贺郎,只能是他拔刀相向之时了。”
卫青之浅笑着又给她斟满了酒:“温娘子和我听说的不一样。”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