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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宁意也低头去看,她手中同心结针线并不精巧,边缘甚至被磨得发白褪色,却洗得很干净,隐隐带着皂角的香气。
那双眼中涌出浑浊的泪,那双手似在微微颤抖。
她是在害怕什么吗?
妇人的丈夫在她身后皱起了眉,已经大步上前要伸手来夺:“快收回来,别丢人现眼......”
“多谢。”沈宁意眼疾手快,已飞速将那同心结收入手中,收手时还轻轻回握了一下妇人的手。
那农户见沈宁意虽身形纤细,却是双目灼灼,周身气度不凡,那要发作的气势也顿时收了回去,又只对司承钰高声道:“仙人且要管好妇人才是。”
队伍中有人笑出声来,又有人看沈宁意面露不悦,才出声道:“只是玩笑罢了,女郎不会在意吧?”
之前她们捉拿柯郸,沈宁意并未上前,只在后方摆阵法,再有她不怎么言语,一路或乘坐师鸣玉锤上,或骑马,似是连御剑都不会,倒令这一干人将她看轻,只将她当作哪个修士的服侍随从了。
沈宁意不怒反笑,司承钰与她几月相处下来倒也有些大致明白这位师妹的性子。
看着温和,实则极有主见,又自由散漫,不然也不会常常跟着师鸣玉那愣头青和左玄呆子一同胡来。但他却没见过她怎么发怒,心中倒是有了几分兴趣。
司承钰抵唇掩了一下笑意,只说道:“这是我师妹,并非旁人。”
那农户一双眼游来逛去,极为不信,却也是应承两句,便拉着妇人孩子回了屋内了。
沈宁意心中被那妇人关门时回望的一眼看得心中不安,暂时并未发作,默默摸索着手中同心结,试图寻出些蛛丝马迹。
那队伍里几名男子却并不消停,他们见沈宁意清秀端丽,一路过来再默不作声,看起来软弱好欺,还上赶着和她搭话。
“不知这位女道长又是修得何道法呀?先前不见你施展更多,我等实在好奇得很哩。”
她五人先前救下各门各派众人,为免多事,一路便尽量隐藏身份,只说是一小门派中师兄妹一齐出门历练,没想倒令这些人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沈宁意坐在马上弯着唇角,看起来更加柔和清丽:“我不如师兄师姐们有用,不过是会一些卜测的功夫罢了。”
“噢?”那人不觉骑马靠得沈宁意更近,“那女郎可否给我测算一二?”
“你?”
沈宁意佯装讶异,一双眼上上下下将那人打量了个遍,直将人看得浑身不爽,又追问道:“怎么?”
“你要跌倒了。”沈宁意浅笑道。
那人慌忙回神看前,慌慌张张勒住缰绳,马儿一惊,膝盖一弯,猛然由脸及地撞到地上,碰地连人带马砸在石块上,一声惊呼,额角正好砸到石块之上,立即涌出血来。
另外几人见状也再不敢出言放肆,只老老实实将人送完,又将两人送至歇脚客栈便匆匆而去。
司承钰摇着扇子一派光风霁月的模样:“虞师妹便这样放过他们?”
沈宁意心中思索着方才那些妇女归家情景,懒得与他周旋,淡淡应付道:“不过凡人罢了。”语罢便转身往内而去。
司承钰却愣神片刻,才又摇扇大步往内,嘴中笑喃道:“不过凡人......谁又不是凡人呢。”
进了客栈,其余三人还未前来,两人只坐在大堂中等待,客栈小二见二人气度不凡,猜测二人是修士,便主动同二人介绍起娑婴城来。
天已尽黑了,城中的热闹却并未削减半分,灯火重重人群熙攘更胜。
小二见二人皆往外看,又说道:“这还不是最热闹的时候呢!过了子时,鬼市便开了,那时候人更多呢!两位仙士可千万莫要错过!”
“鬼市?”司承钰笑着赏了他一枚金稞子,说道,“我曾听闻过娑婴城鬼市,据说鬼市之上,‘有价便有市’,可是为真?”
小二图的便是这个,喜笑颜开地接过金子,又滔滔不绝地说起来:“咱们身出盛海荒漠之中,鬼市之中卖东西的自然不只是人,那些东西来往盛海荒漠之中的速度可比寻常人快得多哩!法子也多,自然是天下珍宝,只要有价,便可有市!”
司承钰又问道:“妖物之心最是难测,不怕出什么乱子吗?”
小二满面自喜:“爷这便是有所不知了。”
“咱们娑婴城地处盛海荒漠,妖异本就多,来来往往有妖也是自然,但咱们城主大人术法高强,身怀异宝,城中早就布下大阵,妖物进入城中便会被压制,若要作祟,顷刻便会便城主知晓的。”
他这方话音才落,忽有一俊逸少年风风火火奔进了门,他声随身动,一方责怪身旁小厮,一方大步迈向柜台去:
“我是怎么同你讲的?让你守在城门前,你便应该一见到她,就派人通知我,再将人邀至府中,你可倒好,竟然现下才说......”
那少年一身暗青衣裳,头顶玉冠,一副富贵模样,身旁小厮也不过与他年岁相仿,矮他半头,此时听他语气颇重,已然是委屈地耷拉着头,紧紧揪住衣角不放。
少年见状面上的急色消了大半,只叹了声气,抬手安慰拍拍那小厮的肩,又才去对掌柜焦急问道:“掌柜的,方才可有见到五位修士一同前来?”
掌柜思索片刻才说道:“每日来往的修士众多,若是五位结伴而来,今日倒是不曾见过......”
少年眉头紧锁,失望地垂眼思索。
那小厮见主子烦忧心下越发自责,又出声问道:“那你可有见过一位女修士,身穿青衫,个子不高,长得很美.....”
掌柜被这小厮逗笑,又对少年揶揄笑道:“小公子,我这客店里每日来往的美貌修士可是数不胜数,要我一一为小公子指一指,看看你心爱之人是哪一个否?”
少年当即又羞又臊,双耳赤红,瞪大的眼退后了一步,又飞速垂眼,嘴里匆匆辩解道:“不,不是,只是一位恩人罢了。”
“既如此,是我叨扰了。”一股红晕将要攀附至面颊之上,他面皮薄,心中一边羞臊一边担忧心上人的安全,拉着小厮就又要往下一处去寻。
那掌柜却先在身后唉唉两声,将他叫住:“那边那位女郎就着的青衫,你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少年抬眼一看,正撞上沈、司二人的视线,自知方才一番对话皆被他二人听去,当时只觉一股热气自脚底升起,恨不得当时钻入地底。
但他心中又忧又急,热气攻入脑中,一时竟羞不择路,直接奔向了二人。
沈宁意下意识站起身来:“怎么了?”
少年下一刻已握住她的手,紧紧握在胸前,紧紧盯住她的双眼,焦急问道:“你没事吧?”
少年的眼神清澈,满含担忧,熟悉地实在令她恍惚了一下,方才露出了个笑要回话,那边突然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声。
甫一转头,那边师鸣玉瞪大了双眼,一脸震惊,正捂嘴厉声咳嗽,而她身后的谢扶涯,那双冷清清的眼正静静地盯着她。
沈宁意被他看得心都莫名乱了一拍,默默移开视线。
奇了怪了,她心虚什么......
第113章 红绳
◎“跟谢师兄死在一起有什么可怕的。”◎
眼下这境况颇有些古怪。
沈宁意左手边是谢扶涯, 右手边是那少年。
少年自觉方才举止逾越,坐在一旁浑身僵硬,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谢扶涯本就性子冷淡, 更是不发一言。
司承钰觉察出些气氛不对, 笑得越发饱含兴致。左玄浑然不觉, 自顾自地斟茶独饮。
一片安静之中, 师鸣玉最为忐忑, 她坐立不安, 敏锐察觉到师兄心情不佳,少年心衿荡漾, 司师弟在看热闹,左师兄是个呆子。
而那惹了事的虞师妹还在试图和少年搭话。
“上次你忘记说你的名字了,你叫什么?”
少年恍然大悟,一脸懊恼:“我叫做齐僖,字是颂礼, 师姐唤我的字便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