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的腿伤快要好了,不妨为夫人重新设立一个牌位,国公爷设的恐怕她在天有灵也不想要了。季初随口安慰了他一句,目光却还是放在他的腿上。
真好,世子母仇将报,腿伤将愈,我也能很快得知父母的死因了。将心比心,季初企图在这个时候激发聂世子的同情心。
顺着女子的视线,聂衡之低头看了看自己稳稳站着的姿势,目光晦暗,唇角绷直的弧度泛着彻骨的凉意。
他的伤好了,女子就能按照约定得知真相,然后离开他?
既然如此,聂衡之低低笑了一声,那就不要好了。
府外本世子也派了人,流言不会再有。他凤眸尤带着笑容,眸光微亮,看向季初,仿佛在说这么处理她开不开心。
聂衡之真的是在讨她的欢心,季初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心中却一紧,她感觉有事情在脱离她原有的规划。
女子的心不在焉聂衡之收在眼底,死死压抑的暗色又涌了上来,不过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凡事不可操之过急,他要有耐心,像女子之前对他那样的耐心。
然而纵使告诉自己要有耐心,到了夜深人静之时,聂衡之还是压制不住汹涌而至的邪火,他从榻上起身沉声唤人进来。
不多时,原本该被幽禁在佛堂的李氏就被卸了下巴扔在了地上,看到形如鬼魅目光森冷的聂衡之,惊恐不已,死命挣扎。
可惜,她的挣扎没有一点作用,两个力大如牛的护卫压着她,辛嬷嬷亲手往她嘴中灌了一碗夹竹桃毒汁。
李氏最终带着怨恨呕血而亡,但她的怨恨不会影响到聂衡之半分。
扔回小佛堂,父亲明日看到了肯定开心欢喜。毒死了李氏,聂衡之内心的邪火却还熊熊烧着,他难掩烦躁,扬手又让所有人退下。
李氏死了,他报了仇,为女子出了气,可她还是没有回心转意,她还是要走!要离开他去找那个野男人!
聂衡之赤着眼睛,拿起了一把匕首,面不改色地在即将愈合的伤口上狠狠划了一刀,剧痛下鲜血汩汩而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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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不亮,季初就被惊慌失措的下人唤醒,世子的伤口不仅裂开了,而且他又起了高热!
眼看着她的目的就要达到了,聂衡之的伤势怎么又恶化了,难道是处置李氏等人的时候季初匆匆忙忙赶到了正房,一眼就看到了面色潮红嘴唇干裂苍白的聂世子。
他躺在榻上,眼巴巴地望着季初,一张脸因为烧的通红愈加艳丽。
快去请大夫!季初凑近看了看,蹙了眉,白皙如瓷的脸也皱成一团,定国公府怎么就那么不让人省心。
不必,只是伤口裂开罢了。聂衡之趁着她走近一把拽着她的胳膊,翘唇凑到她耳边低语,灼热的气息呼在季初白嫩的颈间,李氏被我毒死了,请了大夫过来被看出来了怎么办?
他语气轻飘飘的,季初猛地咽了咽口水,如今的定国公府还是定国公做主,聂衡之白日才说不杀李氏,夜里就反手毒死了人。
定国公若是知道了李氏是被聂衡之毒死的,恐怕不止恼怒聂衡之,还要迁怒到她的头上。
那世子的伤怎么办?不请大夫,聂衡之的高热和恶化的伤口要怎么处理,季初为难。
闻言,聂衡之眼底闪过一抹欣喜,继续眼巴巴地望着女子,语气却是满不在乎的淡漠,就像从前我病时那样伺候就行了,左右这一点小伤死不了人。
不过,季初,我疼。
从前那样?季初脸色微变,聂衡之以前生病的时候特别黏人,她几乎寸步不离地待在他身边,满足他的一切需求,甚至被他死死地压着
拿些冰块布巾过来,再拿几本书。季初挽了挽颊边的碎发,笑容温和,我先为世子降降高热,再为世子念会儿书吧。
最好拿来的是清心咒和佛经,让性情大变的聂衡之顺便陶冶心志。
嗯。聂衡之不错眼地盯着她,很是乖顺地应下了,即便伤口剧痛不止,能有一丁点温情的时刻他都甘之如饴。
另外,世子要静心养伤,还是莫要让人打扰了。季初想了想,连忙让人关紧了东院的门,又让人吩咐闭门谢绝所有宾客。
她有预感,李氏死了,定国公势必大发雷霆。
女子这般谨慎,聂衡之却勾唇笑了笑,颇有些讽刺,李氏的死肯定会被遮掩。他的好父亲,最在乎的永远都是定国公府的名声与煊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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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他所料。
清晨,下人给李氏送膳食的时候发现她死在佛堂,吓得屁滚尿流。
慌里慌张禀报了国公爷,定国公当机立断令人封,锁了佛堂同时也封,锁了李氏死亡的消息。
知情的下人皆被下了死命令封口,李氏的尸体被一卷席子卷住悄悄运了出去,对外传她已经被送去了庄子。
聂锦之知晓的时候马车已经没踪影了,至于去了哪个庄子更是除了定国公无人知晓。
定国公吩咐好一切过后若无其事地去了官署,下午处理好公务才回到定国公府。他一个人走进佛堂,看到顶上桌案原配妻子的牌位,以及地上未来得及擦干的血迹,突然之间像是老了七八岁。
李氏死在谁的手中他心知肚明,长子为母报仇也天经地义,可他愤怒长子的违逆和肆意妄为,更看不上孽子屡次为了一个女子做出冒险的行为。
季氏该离开定国公府了!对着空无一人的佛堂,定国公冷声道。
长子的伤势恶化他也知道,可他更知道那伤势不会无缘无故地恶化,估计是那孽子自己动了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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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臣休沐那日,季初被下人叫到了正院的小佛堂中,定国公在那里见她。
估计是因为李氏的死,季初瞥见地上暗红的血迹,心中有了猜测。
那孽子用了什么理由将你留了下来?出乎意料地,定国公沉冷着脸问了她这句话,没有提到李氏。
季初一怔缓缓回答道,世子说我父母死于非命,我照料好他的伤势,他就告诉我缘由。
原来如此。闻言,定国公短促地嗤笑了一声,随即锐利的目光扫了一眼不卑不亢的女子,胡须微颤。
不必那个孽子,你想知道就问吧。定国公利眸如鹰,刺得季初心中不安。
真相和凶手也许会让她心痛恐惧。
第二十三章
二十年前,你父亲季清入仕任东宫太子侍读,颇得先德懿太子喜欢。陛下继位后,你父沉寂了近十年才慢慢得到重用,后来做到礼部尚书的高位。小佛堂中光线昏暗,定国公沉着脸,说起了季初的父亲季尚书,言语中提及了先太子。
季初脸色一点点变白,先太子,池家的信还有沈家的沈听松,父亲的死因果然是和朝廷争斗有关。
文人重情、重义、重气骨、重名节,你父亲因此广结善缘,可也因此丧了性命。定国公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带了些讽刺,他们聂家百年根基扎在军中,向来瞧不上不会审时度势害人害己的硬骨头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