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了肚子,喝了些热水,聂衡之觉得自己身上暖烘烘的,心里也暖暖的,他不舍得离开。
鸦羽般的眼睫毛不停地颤动,他忍不住看去端坐沉默的季初,想要开口再留一会儿时间,季初一把拽过了他的手,聂衡之瑟缩了一下不敢出声了。
他害怕眼前人冷漠地呵斥他,也害怕她冷冰冰地让他不要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季初拿了一方帕子很仔细地擦拭他带着油光的手掌,之后又起身翻过帕子擦拭他脸上的泪痕。
擦过手的帕子蹭到脸上会有油。
聂衡之还有些不太乐意往后闪躲,季初眼睛一瞪他才老实。
手上脸上都看不出端倪了,季初的眼睛扫过他脑后的头发,终究没说将发带取下来,左右说是下人替他弄的也不奇怪。
打开窗户的插销,推开,季初看着他淡淡开口,从这里回去吧,不要让别人发现。记住,回去你住的地方,闭上眼睛好好休息。
也许等到了明日,聂侯爷就会恢复神智,但愿他不要记得今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
闻言,聂衡之磨磨蹭蹭地起身,走到窗户面前,眼中含着一泡泪水多看了她好几眼才点了点头,季初很开心他做的事还给他点心吃给他擦拭脸,他已经很欢喜了。
偏头不看男子眼底的泪光,季初等他的人影不见了才转头看向窗外的明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关紧了窗户。
这辈子的许多事情都出乎了她的意料。聂衡之居然会失去神智,难不成是上辈子他瘫在床上这辈子即便躲过一劫也多了个后遗症?
但愿此时他平安回到了住处,也很快遗忘今夜发生的事情。季初不想自己的生活再起波澜了,现在这样就很好,她已经遇到沈听松了。
***
翌日,天光大亮,仲北小心翼翼地在门外唤侯爷起身。
自从侯爷受伤之后就不喜人贴身服侍,就连他也最多在外间等候。
聂衡之从床上起身,一觉过去精神还不错,只他捏了捏额头有些些的恍惚,总觉得做了一个美梦,梦里他跑到了季初身边,季初不仅没有冷眼看他还温柔地服侍他用点心用热茶,最后还细致地为他擦拭
可季初怎么会这么对他?现在的她是一眼都不想看到他,更直言不讳日后他们不要再相见。聂衡之脸色阴沉,大步走出去,可是走了两步他身子一晃险些摔倒。
腿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背上的刀疤也痒痒地难受,仿佛他昨夜又受了一场奔波似的。
他索性又走了两步后斜躺在了长塌上,唤仲北进来。
沉默老实的丫鬟们进来,手中奉着用具衣物发冠,又摆上了清淡的膳食。聂衡之洗漱过后却直接挥手让她们出去,任由衣物发冠放在那里没动。
他懒洋洋地瞥了一眼膳食,也没有丁点儿想要用膳的意味。
仲北眉头一皱,从昨日侯爷可是一点饭食都没进,今日再不用膳,身体如何撑得住?
昨日我吩咐去查的事情如何了?聂衡之想到昨日那两个令他如鲠在喉的野男人,语气变得冰冷。
即便他不想承认,可也明白昨日季初忽视他只看到那个野男人说明了什么。
她的心里眼里满满的都是那个不知来历的野男人!
昨日一同进入夫人画馆的两名男子,一名是潞州城中衡家的公子,他的嫡亲姑母是夫人的堂伯母,与夫人相识并不稀奇。仲北下意识略过了传言中季初的堂伯母有意撮合她和衡家公子这一点。
那另外一个呢?聂衡之忽然很是急切,脑后束着的发带悄无声息地松开,他一愣将湖蓝色的发带捞到了手中
第四十一章
娘子, 咦?昨日我放在这里的青梅和蜜汁肉怎么不见了?季家,双青很是疑惑,怎么睡了一觉之后桌上摆着的吃食都不见了, 那些都是娘子爱吃的。她特地从聚贤楼买来给娘子的。
季初瞥了一眼迷惑不解的婢女, 若无其事地点点头,昨夜睡到一半忽然就饿了,就拿来吃了。
闻言, 双青挠了挠头发, 讷讷地称是, 心中却觉得奇怪, 娘子没有吃夜宵的习惯,而且那么多她一个人吃的完吗?
聚仙楼的膳食果然很美味,双青, 你拿了银子再多买一些回来。也给施岐送去一些, 我看他这些时日挺劳累的。季初很自然地开口,笑吟吟地看向爱吃的婢女。
果然, 双青瞬间就将疑惑抛到了九霄云外, 开开心心拿了银子给门外的小丫鬟,让她去买点心。
娘子既然喜欢,那可要多买一些。
走,我们去画馆。季初一句话安抚好了婢女, 对镜梳了飞仙髻, 又破天荒地簪了珠翠,描了眉上了口脂。
清澈见底的眸子顾盼生辉, 粉腮红唇, 珠翠华衣, 温柔又明丽。
双青几乎看直了眼睛, 娘子猛然一装扮美的出奇。
季初的心情很好,她很了解沈听松这人,昨日自己赠了他画,尤其是和他有渊源的一幅画,今日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他一定会再来画馆。
咦?娘子,奴婢记得妆奁里面有一条发带的,怎么也不见了?
许是随手放在了某处,忘记收回来了吧。季初抿抿唇,很淡定地应她,心里却在恼大大咧咧的婢子何时这么细心了,偏偏还是在这个时候。
哦,可能是奴婢忘记收了吧。双青眨眨眼,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有没有收起来。
最后实在想不明白,就撂开不提了。反正左右也不过是一条发带,不是什么名贵之物。
***
聂衡之盯着自己手中的发带,一时失了神。翻来覆去,这都是女子用的物件,而他近来从不让人近身,根本没有婢女敢靠近他。
唤昨夜守门的护卫过来。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表情阴骘,捏着发带恨不得将其撕碎!
潞州城的吕通判是喜谄媚讨好的小人,昨日先是献女被他嫌弃,后来又自作主张地送上了数名妖娆矫作的女子,他尚在药浴压根就没有理会。
若是那些胆大包天的女子误传了什么偷偷潜进来聂衡之阴着一张脸,浑身裹挟着风雨欲来的气势。
侯爷,昨夜只有您一人夜出,约莫半个时辰后归来,当时您已经束了这发带。守夜的金吾卫一五一十地禀报,他们也不知晓侯爷深夜去了何处。
不过,仔细一想,他又迟疑开口,侯爷归来的时候,身上似是沾染了食物的香气。原来离开的时候身上就只有浓重的药味,这是药浴浸泡上的气息。
仲北听得云里雾里,侯爷深夜出去莫非是觅食?可别馆里什么都不缺,只要吩咐一句就好了,不必那么大费周章。
他正要询问侯爷,抬头看到侯爷脸上的神色愣住了。
侯爷他恍恍惚惚地居然在笑,薄唇勾着,眉目舒展,眼尾上挑,像是抑制不住的欢喜
这怎么可能?从夫人离开后他就没有真真正正地笑过了,平时要么是冷笑要么是讽笑,要么是面无表情阴测测
另外一人的身份来历查到了没有?聂衡之很快收敛了脸上的欢喜,不咸不淡地睇了仲北一眼,他为何会在深夜跑到季初那里又为何神智不太清晰,寻了医者后才能得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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