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五百米的夜路，每隔两百米才有一个路灯，像极了高中时回家的那条小路。
他在总部大门外停下，远远看见外面聚集了数十名保安。
是监视吗？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江忱心里想着，不料下一刻，就看见大门缓缓打开。男人从里面出来，一身长风衣，身材颀长，气质醒目。
而在他身边，还有一名年过三十的女人，正是程思萍的秘书姜婉。
姜姨，顾燃在门口停下，淡淡看向面前的女人，别说是我母亲挽留你，就算是我，也希望你能在北宸娱乐继续做下去。
顾总，姜婉脸色苍白，这一年来我身体越来越差，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需要多少钱治疗？姜姨为顾家尽心尽力这么多年，看病的钱，我替姜姨承担也无妨，顾燃声音一顿，目光里的寒意越来越深，如果姜姨需要修养一段时间，相信不会有人反对。
顾总姜婉咬了咬下唇，程总这次很生气，如果被她知道是我
我相信姜姨会有自己的应对措施，顾燃出声打断她，语气耐人寻味，就算不为别人，也该为自己着想。
语气淡淡，姜婉却听出了其中威胁的意味。
不过，顾燃话锋突然一转，如果姜姨有足够的筹码来提要求，我或许也会改变主意。
我姜婉脸色大变，不可置信地望向他，急切地解释道，程总手上的那些记录我都已经销毁，我没有想要留着威胁顾总！如果顾总不放心，完全可以派人调查我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那双注视她的眼睛流露着锐利的光，像镜子一样反射着她的内心，让她无法去说谎。
顾总姜婉低声，我真的没有。
顾燃看了她一会儿，唇边勾起一个弧度：那就好。不枉我信任姜姨一场。
姜婉在心底松了口气：那离开北宸娱乐的事
这个时候离开北宸娱乐，姜姨怕会引起程总的怀疑吗？
我我知道，姜婉的声音低了下去，可是
就算姜姨真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该急于一时。
姜婉的心快速跳动起来：您的意思是
北宸娱乐内部一片混乱，姜姨就算想走，也该等这段时间过去。至于我，姜姨不必担心我会为难你。
姜婉一怔，很快明白他的意思，喜极而泣：谢谢顾总！
有了顾燃的允诺，姜婉没有再多逗留，很快驾车离开了总部。
顾燃远远望着姜婉的车消失在视线，步子忽然顿住，侧过头，朝某个方向望去。
周围无遮挡，江忱就这么跟他在门口撞了个正着。
顾燃认出是他，眸底划过一丝怔忪，走到他面前停下：你怎么会来？
江忱一时语塞。
为什么会来？
当然是因为他脑子抽了。
当时知道顾燃解约，他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觉得担心，然而真见了面，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冲动。
为挽回面子，江忱临时编了个理由：今天离开片场时遇见段导，他说你一直没回来正好我要回家一趟，就让我顺你一下。
嗯，我正准备回酒店。
开车了吗？
没开。
干脆江忱脑子一热，跟我的车走？
好。
刚上车，江忱就接到来自周晏的电话。
忱哥你去哪儿了啊？还没回酒店呢？
江忱没有回答，只是说：一会儿回。
说完，想起自己把车开走的事：你到酒店了？
到了，跟秦老师车走的，周晏隐约听见电话里传出的杂音，忱哥你在开车？那我不打扰你了，路上小心点。
会的。江忱说完，挂断了电话。
他替你接助理？顾燃眉头微蹙，声音听上去很凉。
江忱一怔，如实说：大概因为我把车开出来，周晏跟了他的车回去。
顾燃没有应声。
气氛突然冷了下来。
江忱透过车前镜看了他一眼，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让他拿捏不准顾燃现在的心情。
车开了很远，江忱才终于出声他：刚才
一点小事。明显不想和他多说。
江忱沉默了一会儿：为什么要解约？
他语气听上去稀松平常，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却分外僵硬。
跟公司有点矛盾。和林郁说得一模一样，江忱却只觉得敷衍。
严重到要解约？
嗯。顾燃没有多说。
但江忱却不可能不问。
他嘴唇轻抿：是因为上次贺萧楠那件事？
那回贺萧楠带他去宾馆意图不轨，虽然中途被顾燃制止，但依然有照片落到贺萧楠和程思萍的手上。之后顾燃去见程思萍，他原以为所有事情到此就已经结束，却没有想到顾燃会因此和家里决裂。
照片在她手上，顾燃声音平静，要想完全拿到，必须采取点手段。
从一开始，他就不相信程思萍会因为他的退让就删除照片。程思萍处事谨慎，对人一向不留余地，又怎么可能主动放弃到手的优势？这件事情，只有姜婉能替他做到。
但话落到江忱耳中，却被解读出了另一种意思。
手段？
就是用恒灿集团的股份和项目做交换吗？
那个瞬间，江忱突然想起沈俞的话。
他垂下眼睛，睫毛轻轻颤动着：要赔多少钱？
九千万，顾燃漫不经心地回答，友情价。
对顾燃的身价来说，九千万算不上多高，但那句友情价却让江忱意识到，这场解约，意味着顾燃和顾家断绝关系。
那江忱喉结上下滚动了下，你有地方住吗？
再说吧，顾燃敷衍道，拍摄期间住酒店。
他每说一个字，江忱的心就收紧一分。
顾燃从小养尊处优，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无数情绪涌了上来，他这辈子经历过这么多事，生死难关都已经度过，心却是第一次这么疼。
他没有因为少年时和母亲相依为命而委屈，却偏偏见不得一个有自己公司的大少爷住高档酒店。
听上去简直太荒谬。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忱忽然问他：吃过晚饭了吗？
还没。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顾燃短促地笑了声：我没这么惨吧？
江忱一怔，很快说：抱歉。我只是
这一声后，没了下文。
只是什么？
就算赔了九千万，难道顾燃连顿饭都吃不起吗？他到底有什么可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