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没头没尾,秦楚拿着剑站在那里看他,没有说话。
提戎没再追问,反倒自顾自地摸了摸下巴:他文绉绉的一副穷酸文人样,打架还不行,只会耍些小手段,你不喜欢也是应该的。
听到这番话,秦楚意外地弄懂了,他这是在说林相。
一股让人无语又荒谬的情绪涌了上来,这变态怎么听到另一个自己被杀还挺开心?
秦楚还没来得及震惊,就见提戎又朝他袭了过来。
男人低沉又带着调笑的嗓音响在他耳边:那你看我怎么样,喜不喜欢?
说什么鬼话。秦楚直接一剑砍了过去。
提戎连忙架住秦楚的剑,他看着秦楚的眉眼,恍惚中目光竟然透出一丝贪恋: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你长发的模样。
说着他又不爽地啧了一声:他运气还挺好的,竟然先我一步看到了。
秦楚完全搞不懂这人的逻辑,也一点都不想搞懂,他只想杀人,最好让这人快点消失在他面前。
提戎却不依不饶,甚至忽略秦楚的剑锋靠过去:知道我得知他有机会娶你时有多嫉妒吗?凭什么我只能呆在万里之外的匈奴?
听到这句完全不似作伪的话,秦楚动作微顿,一个荒谬至极的想法涌了上来。
他撤开距离,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提戎:所以你攻打匈奴是因为
对呀,今天在城墙下我可没说谎话。提戎眼睛弯了弯,明显很开心,但是没等我打过去,你就杀了他来到了边关。
知道这代表什么吗?男人再次贴近秦楚耳边,这叫心有灵
一个心有灵犀还没说全,不远处陡然传来一声锋利的破风声,一只短箭擦着提戎的脸颊飞了过去,带起一串血珠。
提戎下意识后退躲开,朝着箭矢射过来的方向看去。
就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趴在秦楚卧室的后窗,他眼眸锋利中带着阴狠,手中拿着一把军弩,此刻军弩上又上了一支短箭,直直指向提戎。
看着趴在秦楚卧室后窗的小孩,一直游刃有余的提戎竟然愣住了。
他像是看到什么超出想象的场景,凝神盯了秦瑞好一会儿,突然短促地笑了一声:大皇子?
这笑声有些复杂,盛满了不可置信,又有些难言的嘲弄。
然后他又像是不死心求证一般,转头看向秦楚,接连发问:他睡在你房间?一张床?
秦楚根本没理会他,直接回道窗边,伸手把秦瑞按了进去:小孩子凑什么热闹,进去!
哥哥我想帮忙!
秦瑞不配合的喊了一声,秦楚干脆把窗户关上。
他分神了一阵,本以为提戎会借机攻过来,但秦楚一转头,却见提戎竟然还站在原地。
这人脸色更奇怪了,似是震惊又似是不甘,他盯着窗口又怪腔怪调地问了秦楚一句:他和你睡一间房,你不仅不打他,还保护他?
秦楚:
这人疯了吗,瞎嘟囔什么。
想了想,秦楚觉得没什么好答的,就冷冰冰扔给他一句:关你屁事。
这话似乎把人给噎到了,提戎滞了一下,转头自嘲般地嗤笑一声:混得还不如个小孩子。
没等秦楚弄懂他这话的意思,这人又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恍然大悟道:学到了,没想到还能这样。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前院传来了众多脚步声。
提戎看了秦楚一眼,临走前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残余的震惊和自嘲一收,变回了之前的懒散,更带了些明晃晃的恶劣。
他往前探了探身,轻笑:那小孩什么身份,你应该不知道吧?关于大皇子的故事
又是一箭射了过来,提戎飞身后退,隔着远远的距离对上秦瑞有些慌张的眼睛。
他脸上飞快露出了一丝嘲弄,似乎又带了点其他的意味。
但是还好,提戎并没像秦瑞害怕的那样接着提起有关大皇子的事,而是迅速的消失在了黑夜中。
秦瑞带着士兵过来只扑了个空,他连忙跑到秦楚面前:哥哥你受伤了吗?
秦楚收回视线,见到秦瑞又连外衣都没穿好就跑出来,替他拉了拉领子才道:没事。
外面冷,哥哥我们赶紧回去。秦瑞心里还有些慌张,拉着秦楚就往房间里走。
秦楚却在皱眉思索:他离开时想说什么?
秦瑞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抿了下唇,朝提戎离开的地方看了一眼,目光阴沉。他又轻轻叫了声冷,这才把秦楚拉进了房间。
夜还深着,敌军的首领深夜闯进来不是什么小事。
秦楚穿戴好衣服在外面交代了几句,又通报了大将军,查看了一下粮草堆放的情况。
出乎意料,仓青州其他地方没有任何动静,粮草也没被人动手脚。
提戎大费周章的闯进来,似乎当真只是为了见他。
又加强了防守,秦楚这才回来。
天已经蒙蒙亮了起来,秦楚推门进来就见秦瑞没有躺在床上,而是穿好了外衣坐在桌边。
小孩虽然极力保持镇定,但是毕竟年纪小,还是在秦楚面前流露出一丝马脚。
秦楚又想起了提戎离开前所说的话。
虽然他有些疑惑,这人一个匈奴的将领怎么对大皇子的事知道的那么清楚?但看看秦瑞的状态,又想到这几天秦瑞频繁打断流言的举动
秦楚把佩剑挂在一旁,坐在了秦瑞身边。
他看着小孩,开口直言:你最近很紧张。
这不是个问句,带着秦楚惯有的笃定语气,听得秦瑞立刻捏紧了拳头。
为什么?秦楚问。
秦瑞一颗心瞬间揪了起来,他信任秦楚,很想把所有事情都原原本本地告诉秦楚,偏偏他又太在意秦楚了。
从前因为他的身世,他从太多人眼中看到了恐惧和厌恶。
他丝毫不想看到类似的情绪出现在秦楚脸上。
如果从来没有拥有过秦楚的爱护和温柔,那他也不会在意。
可现在他偏偏有了,便完全承受不起失去的痛苦。
在秦楚的目光下,秦瑞的嘴唇张合两下,最终他伸手拉住了秦楚的衣角,道:哥哥,如果有人告诉你和我有关的事,你可不可以不要信?
他的声音甚至带上了恳求:无论他们说什么,你都不要信好不好?
秦楚意外地看着秦瑞。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秦瑞这样无助、甚至是卑微的祈求。
这小孩向来有主见,戒备心重,小心思也多。就算是当初被他强拉着和苏医师一起住,秦瑞的拒绝都是带着几分强硬的。
可现在,这样一个孩子,似乎放弃了所有的坚持,将内心的恐惧彻底暴露了出来,就为了获得一个承诺。
秦楚下意识想问他瞒着什么事,但是他看看秦瑞祈求的眼神和苍白的脸色,只能朝他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别人说的话我都不会信,如果你愿意,我等你自己告诉我。
秦瑞低头看着桌面,沉默的点了两下头。
提戎能闯进来一次,就能闯进来第二次。
秦楚不信这人能那么老实,晚上一直戒备着。
但是出乎他的预料,接下来的几天里,提戎竟然没有再作妖。城外驻扎的匈奴大军也随之安分了起来,似乎只是看中了仓青州外的那片草地,想在那练兵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