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星上大部分的建筑都保存的很好, 勒维支起的防护罩到最后都没有被攻破。
罗伊宫这座承载着人类历史记忆的宫殿,成了战士们的补给站。
现在军部的人已经撤离了,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最终只给这座古朴的宫殿又增加了一道时间的划痕而已。
年迈的老管家推着车, 沿着走廊进入一个个房间内整理。
换掉染血的被褥, 将宫殿里的一切恢复原样。
漫长的走廊像是无尽的时光, 历代帝王和人类所有伟大奉献者的画像还挂在上方,静静的俯瞰着人间。
老管家年纪已经很大了,即使身边跟着个清扫机器人,整理的速度也很慢。
他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战后儿孙接他去别的星球养老,但管家拒绝了。
他一生的精力几乎都倾注在这座宫殿里,撑过了战乱,没有理由在和平来临的时期离开。
终于走到走廊尽头的主殿。
这间房有些特殊,厚重的羊皮地毯被人卷起来,嫌弃的扔在了一角,房间显得静谧又空旷。
有侍者看着地毯问:管家,地毯要扑上吗?
管家看了一眼:不用了,殿下不喜欢,收起来吧。
烈士陵园里又多了一些大大小小的墓碑。
有的墓里是一件旧物,有的却只有墓碑上那个小小的名字。
在最里面一座有些老旧的墓碑旁,又立了一块崭新的石碑,上面刻着谭树的名字。
父子俩相似的面容凑在一起。
碑上刻着一道墓志铭:愿他们在永恒的时间里相遇。
医疗中心已经过了最忙的那段时间。
柏克检查完身体,来到了联合政务大楼下。
他瘦了一点,但一下飞行器便笑得脸都堆了起来。
爸爸!儿子朝他扑了过来。
哎。柏克一下把孩子抱起来,举了个高。
抱着儿子转了一会儿,他又笑着去看身边的妻子:不是说让你们回家等着嘛?
妈妈说爸爸以后就忙起来了,所以我想多和爸爸待一会儿。男孩小声说。
柏克在儿子脸上亲了一口,又叹了口气:是啊,以后就是舰长了,假期更少了。
他在楼下陪着妻儿说了会儿话,把儿子放下:好了,在这里等爸爸一会儿。
柏克进入大楼。
现在战时状态还没解除,联合政务大楼里都是军部的人。
一路上很多人和柏克打招呼.
伤好了吗?
稀奇了,你也有瘦的一天啊。
柏克一一回应了,然后整了整表情,刷卡走进了军政处。
军政处的人一早就在等着了,看到柏克把准备好的制服和徽章交给他:恭喜您出院,柏克上将。
柏克行了个军礼。
他错过了集体受封的会议,所以只能这个时候来取东西。
拿到自己的东西后,柏克并没有离开。
还有事吗?柏克上将。工作人员笑着问。
我来替我的战友秦楚,取他的元帅制服。柏克说。
工作人员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浅淡的哀伤。但她很快整理好表情:好的,请您稍等一下。
大门紧闭的军区疗养院里。
一间宽敞的病房内,正进行着一场测试。
两个医护人员和一位记录员站在投影屏旁。
屏幕上正切换着影像。
有的是人群和孩子的狂欢,有的则是让人极度震撼的惨状。
在屏幕的对面是一扇透明的玻璃墙。
墙后才是病房真正的主体,靠墙摆着一张纯白的病床,床上整整齐齐叠放着同色被褥,床边又一个矮桌,只放着个玻璃水杯。
靠近玻璃墙的地方还有一张圆凳,上面正坐着一个冷淡的人影。
他身上套着一件病号服,不算合体的衣服却被他挺拔的肩背撑出了军装的效果。微长的发尾垂在后颈,隐约能从漆黑的发丝间看到皮肤上的一抹暗红图案。
男人的耳后贴着两个电极贴片,连接到外面的仪器上。
屏幕上还在播放着图像,男人却没什么兴致,平淡的目光落到了封闭的窗口上。
病房在一层。
外面刚好是一片花圃,但是因为无人打理已经长出了一片荒草。嫩绿的草叶中似乎还夹杂了什么别的东西,微风吹拂间,露出了嫣红的花茎。
一场兽潮,很多独属于某个星球的东西不知跨越了多少个光年,在别的地方扎根生长。
见里面的人一直没有反应,外面的医护人员都有些沮丧。
除了沮丧之外,还有些克制不住的哀伤。
其中一位医生看向记录员。
记录员盯着仪器上的数据摇了摇头。
上面监控的情绪波动值一直为零,且整体水平堪堪只能达到人类的最低标准线。
屏幕上又切换了一组图片,这是个放出去都会被封禁的爆炸场景实拍图,极为惨烈。
看着窗外的人终于有了点反应,他转头朝屏幕上看了一眼,但无论是脸上还是仪器上都没有任何波动。
他只是说:图片顺序错了。
这个时候较年轻的那位医护人员终于忍不住了,转过身藏住脸上的哀伤。
房门响了一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情况怎么样了?他问。
您是今天调过来的杜德医生吧?屏幕前的医护人员走过去。
听到杜德两个字,一直安静坐着的男人终于朝这边看了一眼,仪器上的波纹也有了个小小的波动。
有反应了。记录员小声说,他在思考。
看着玻璃墙后面的人,杜德心情也很复杂。
医护人员走过来调出之前的所有检测资料:秦楚元帅的意识成功剥离,但是数据化的过程太长,情绪丢失极为严重。现在我们也不确定他是一个人还是人工智能。
怎么还关着?杜德看了一眼玻璃墙。
这种墙壁的抗击打能力很强,往往只拥在一些有极强攻击性的病人的房间。但现在的秦楚的确不像有攻击性的样子。
医护人员面上有些尴尬:不知道为什么秦楚元帅总是想要出去,这个房间里的墙壁和房门包括窗口,一个月内换了十五次了。他似乎发现测试的结果是能够影响他出去的因素,在之前的几次测试里竟然模拟出了正常情绪。
后来我们换了更详尽的测试方式,元帅便不再尝试。但是前两天,他把他的主治医生绑了我们实在没办法,只能将他隔离开。
杜德摸了摸头顶:对,否则也不会半途把我叫过来。
杜德又往里走了走,他发现秦楚朝他看了过来。
这种眼神其实很可怕,没有任何属于人的情绪,漆黑的眼珠像是某种无机质的扫描装置。但是你又仿佛能感到,他在思索和计算着什么。
在玻璃墙壁前走动了一会儿,秦楚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他身上。
医护人员有些惊讶:他平时不会这样,即使战友来看他的时候,他也不会对别人保持这样的注意力。
杜德沉默了一会儿,尝试着问秦楚:你是不是想对我说什么?
秦楚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似乎在考虑怎么用语言表达。
过了好半晌,在一屋子人期待的目光下,他开口问:勒维在哪?
这一瞬间杜德觉得心里很沉,沉到他几乎无法张口。
一连尝试了几次,他才开口说:他还在治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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