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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拂的缥缈不真切,像纤云走雾,幻彩流光,我总下意识替他叠上一层纱,镜花水月中看,绮丽异常。

“你看,他们玩得多开心。”红拂朝大豆丁们扔出一颗石子儿,石头不偏不倚落在黑鬼脚边的水里,惊起一片顽皮水花。

“嘿!这儿有虾!”阿兰跟见新大陆似的,兴奋大叫,“大冬天哎,居然能碰见虾!”

大家伙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空旷寂野里,长风吻人。

“从前在咱们那儿,我就爱蹚水玩儿。我们那会儿赶暑中,七八月最热的时候,去山里采金蝉,下水沟捉螃蟹。回家我娘就烧蟹黄膏,和桂花酱一拌,我一顿能吃五碗饭!”

“我的乖乖,小祖宗,你哪顿不吃五碗饭?”大豆丁笑得直抽,从水中捞起一只小螺丝,拿给身后的小豆丁。

“哥哥,水好凉。”小豆丁拉着大豆丁的衣角,尚不敢自如行走在水中,小脸忽白忽暗,“我怕.....”

“怕就去找红拂去。”大豆丁指了指我们,小豆丁跟条小狗狗似的蹿上前来。

“来来来,我来抱你。”红拂张开双臂,跟接皮球似的将小豆丁一把接住,两人眼对着眼,脸贴着脸,姿态分外亲昵。

午后昏光均匀地洒在红拂的脸颊上,顺着他的侧颚,勾出一道润弧。

我顺着脖颈与喉结向下探去,是一条无妄的山川,与一片广袤之野。

他似要与青峦湖海融为一体,靛蓝点翠,片刻惊鸿。

我想,多想将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这一刻,才觉得大家都只是孩子,都只是不思五谷、风华正茂的无忧好儿郎。

“克里斯,红拂,你们快看!”黑鬼兴致冲冲地跑来,指着不远处一块残缺的崖口,“那儿有个天坑,看着好雄气!”

“不然我们就去那儿吃东西吧。”大豆丁拎着一条活鱼跟上了岸。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众人已稀拉坐到了断崖口。

他们并排坐好,毫不畏惧地将两条小腿垂在崖边。我往下头的天坑望了一眼,深不见底的恐惧。可我在他们眼里见不到一丝害怕,仿佛就算失足落下,也是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于他们橡树庄里的悲苦人生相比,就此坠落,或将成就他们另一种璀璨。

“来,坐。”阿兰招呼我坐下。

我强忍怯意,小步走到崖边,扶着阿兰的手轻轻坐了下去。

黑鬼拆开事先包好的熟牛肉,跟接力棒似的,一个挨一个递过来。

轮到红拂时,他只夹了小小一片,就将剩余的全都给了我。

大豆丁说:“缘分可真是奇妙呐。”

“此话怎讲?”阿兰一脸明知故问。

“谁能想到,咱们天南地北的,竟也能凑在一块儿,这样漫无边际地说些闲话呢。”

大豆丁说得没错,我也没想到,没想到自己能在橡树庄认识这样一群人,这样一群,和我一样犯下不可饶恕之罪却又不失可爱的朋友。

“从我,我弟,到黑鬼,再到阿兰、红拂,最后是克里斯,”大豆丁高举一只手,应着风的方向,眸色明亮,“我们既能相聚一堂,自有上天的安排。就像耶稣老头儿说得那样,命运自有归宿~”

大豆丁装作白发尊者的姿态,摆出故作高深的表情,抚了抚根本不存在的大胡子。活灵活现的样子,将我们都给逗笑了。

“如果有天能离开橡树庄,你们会去做些什么呢?”

阿兰挽起被风吹散的鬓发,暮色里看阿兰,有种惊奇的绚烂。他的好看,一骑绝尘,且永不过时。

“唔.....”红拂认真想了想,举手道:“我我我!我的理想,是去巴黎百货做导购员。”

“导购员?那有什么好。”有人嘟囔了这么一句。

“导购员有什么不好?你是没见过真正风光的导购员。”阿兰冲红拂扬了扬眉,两人默契一笑,“从前在巴黎,我同红拂逛星光百货,那儿的香水导购可是一等一阔气!穿着小洋装,戴着白手套,头发抹得跟牛皮一样闪闪发亮,连阔太们同他们说话都要脱下贵宾帽嘞!”

“那你呢阿兰,你想做啥?”黑鬼抛过一问。

阿兰闷头笑笑,腼腆道:“我.......我啊,如果有机会离开这里,那我一定会去日本。嗯.......去见山本先生,我们约好了要去樱花树下拍照呐,他带我去富士山,看大雪,我们说好了的,一起开一家小店,过平凡人的日子,我们就这么细水长流地生活着,不管遇到什么,谁也不会扔下谁。”

“还有我我我!别忘了我!”小豆丁从后头挤进半个头,奶声奶气说:“等把身体养好了,我要去学开飞机。因为汉密尔斯太太说过,飞机开得最快,我想载着哥哥,一会儿就飞回家了,回家就能见到爹娘了。”

“你呀,我还不知道你,你回家哪里是因为爹娘,是因为想着家里的吃食吧?”大豆丁点了点他的鼻子,任小豆丁扑棱进怀里。

“黑鬼?”红拂总能关注到被忽略的人,“你呢?你的抱负是什么?”

“我......我想做个大厨咧。”黑鬼害羞地低下头去,吞吐不清道:“往年在京豪大饭店打杂,溜进后厨,好多吃的呀,各式各样的吃的,堆成了小山。如果我能成厨师,是不是也有吃不完的东西了?”

说着说着,黑鬼不知怎的哭了起来,他一手搓着眼泪,一手捂着肚子,像是本能性地抵抗着什么,从喉咙底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

“大豆丁,你还没说呢?”红拂从阿兰那儿讨来一块帕子,递给黑鬼。

“我啊,哈哈......”大豆丁忽然变得紧张起来,整个人崩成了一股绳,“要真出去了,我还真不知道自己能做啥.......但肯定得要先养活我弟,他每个月都要吃药。然后......然后有闲心的话,就去做个花匠。”

“花匠?为什么是花匠?”

我反应过来,这里所有孩子我都或多或少知道一些过去,唯独对大豆丁,我仍一知半解,总觉得他心事重重。

“想种满园子的金色郁金香,”大豆丁一脸温柔,“金色郁金香花语,富贵、优雅、体贴、聪颖。”

“和汉密尔斯太太一样。”阿兰接过话茬,别有意味地看了大豆丁一眼,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可又咽了回去。

“好了好了别说我了,克里斯,你还没说呢。”

“对啊对啊,这里就你没说了。”黑鬼跟着起哄。

“我?我可真没什么志气。”我认真地想了想,犹豫几秒,复又开口:“我想成为约翰维恩那样的牛仔,骑着汗马,有大片牛羊。你们看过《赤胆惊魂》吗?”

“没有。”其余人纷纷摇头。

“约翰维恩是我的偶像,他有一把左轮□□,一顶牛仔帽,好生地帅气!”我学做约翰维恩的模样,扬了扬身后的“披风”,义盖云天地指着天穹,“假以时日,我一定搅云弄日,颠覆乾坤!”

“耍帅”完毕,我冷飕飕地回到孩子堆里,感觉到一丝迟来的羞耻。

所有人都被我给惹笑了,善意的笑,唯有红拂,神色肃穆,看我像在看一樽高洁的佛像。

我有些不懂。

直到红拂问:“你们觉不觉得,克里斯很像一个人?”

“谁?”阿兰等人一脸迷茫。

“李靖。”红拂无比坚定地看着我,施施然曰:“李郎,谈谈你的长安城。”[2]

【作者有话说】

[1]:出自歌曲《九重山》by燕池

[2]:原句出自小说《红拂夜奔》by王小波

第14章 返程

◎自在乾坤。◎

“李靖是谁?”我问,“他有约翰维恩英俊吗?”

“或许吧。”红拂砸吧了下嘴,笑了笑,“总归是谁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在红拂女心里,他就是最顶天立地之人。”

倦鸟依稀返山,饶有余光的落日也吞山而下。旷野地一点点卷入夜色,大家彼此心知肚明,一月一次的自由日就要结束了,他们又将很快投回到往日的漩涡中。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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