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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脸颊上布满了干涸的泪痕,大概是昨夜我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他却再次醒来,泪水打湿了枕巾。
平日这个时候,他早该醒了。
我牢牢地注视着他的脸,克制住自己想要亲吻的冲动。蹑手蹑脚地把手臂从他侧颊移开,又恋恋不舍地从他身边爬起。
我是害他至此的始作俑者,我必须收拾好昨夜的烂摊子。
出门买了早饭,我看了下表。叔叔仍旧沉沉地睡着,我去了二楼的露天小阳台,给我班主任打电话。
对方像是很震惊我的清晨到访,问我什么事。
我说,我叔叔昨夜突然生病,很严重。今天他能请假吗?教师请假需要走什么流程?
班主任呆愣了片刻,叹口气对我说,高三老师不太好请假。尤其是我们重点班的老师,请个假要行政那边批好多假条,学校机构冗杂得很。
……可是我把叔叔害成那样,他真的不能再去上课了。
在我绝望之际,班主任又神神秘秘地多了一句:“江陵的课表我知道,二班是第三节 吧,我正好没课,我替他上节数学,应付一下教务查课。至于咱们班……反正你也经常当学生代表在国旗下讲话,没问题的。”
挺好的建议。
所以第一节 上课铃响后,我走上讲台,脱掉校服,随手披了件叔叔的外套,拿出上节课讲到一半的语文卷子,面无表情。
“今天江老师有事。大家拿出来x水的周测卷,剩下的内容我给大家讲。”
一瞬间班里炸开了锅,几个男生起哄说学霸就是不一样,还有人嗷嗷大叫说要给我拍个照。白芷皱着眉,猛地站起身,大声开口:“上课了!都闭嘴——”
走廊里有教务的老师走过。班里安静下来,起哄声渐渐小了,只剩下哗啦啦的翻卷子声音。
我拿着自己的卷子给大家对答案,说了些思路,又顺手征用了我同桌的错误百出试卷,扯了几个易错点,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试卷很快便讲完了,剩余时间闲着无聊,干脆让大家自由复习古诗文,拿起语文课本随手一翻,是我很喜欢的春江花月夜。
我突然又有种时空的恍惚感,好像透过了十几年交错百态的时光,十八岁的叔叔与同龄的我相识,彼此之间的默契化为一张薄薄的课文书页,而人生的江月照拂着送往迎来的过客。
不知叔叔在家……醒了没有,会不会难受?
临走前,他依旧昏昏沉沉地睡着。我把早餐、杯子和热水都放在了他的床头,不知他有没有吃点东西?
在我的胡思乱想中,下课铃骤然响起。同学们呼啦啦围了我一圈,有的夸我牛逼,更多的是问我叔叔的身体健康。
不太健康。我强奸了他一晚上,把他日得起不了床。草,我他妈真是个畜牲。
我敷衍过去,打着哈哈,一上午相安无事地过去,又迅速从学校食堂买饭回家。
途中路过一家药店,我犹豫半晌,最终还是走了进去,提着兜,被售货员数落着出了门。
——
把午餐放在桌上收拾好,我径直去了卧室。叔叔仍然蜷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像是窝缩在巢穴里的、失去安全感的幼崽。
床头的早餐一碰没碰,水倒是喝了两口。他的枕巾上残留着未干的水痕,大概是上午清醒时又哭过了。
“叔叔,你醒了吗,要不要吃饭?……午饭我买回来了,我端过来喂给你,行吗?”
他没有回我,我凑近了能听见他浅浅的呼吸声,悠长、均匀,像是经过一晚上痛苦不堪的折磨,终于寻到了一隅安静的片刻。
我不愿打扰他,食如嚼蜡般吃了饭,把汤水放进保温桶,饭菜放到保温柜。做好了一切,我又走到他屋前,刚推开门,听见他轻轻叫了我一声:“小野。”
他醒了。
“叔叔,对不起。”我低着头,心脏像是被利爪揪起,内疚感扑面而来,“十二点多了,你吃午饭吗,我端过来……”
“不用了……”他的嗓音很是沙哑,他哭了一晚上,被我顶得断断续续地叫,又没补充多少水分,身子自然受不了,声音都几乎听不出是他本人。
“小野,你先去休息吧……你昨天也没怎么睡,下午还要上课呢……”
他依旧是裹在被子里,脑袋露了出来。凌乱的发丝被泪水粘在脸上。他的脸颊被硌出几个红色的印子,殷红的唇瓣上破了几个口子,是被我咬破的。
我看到他强忍着不适支起身子,但又禁不住抽了口气,像是扯到哪处痛苦的区域,睫毛不住地颤抖着。
可他都这样了,却没有骂我,没有对我失望透顶,没有对我不理不顾,还要关心我的学业。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