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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温有些透凉,尘埃若现。入秋的深夜里比夏天宁静了不少,月色笼罩在云层里若隐若现,像是蓬莱仙境的雾,离我们很远。
我爹难得没训斥我,也没像个讨厌的家长一样不停地在啰嗦学业,甚至没有对我之前的行为加以责骂。
他只是告诉我,以后别刺激我叔。对方的抑郁症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未尝没有复发的可能。所以,如果我真的深爱叔叔,就别做任何过分的事。
我问他,结扎手术是不是成年就能做了,流程是什么。
他气得又去抄戒尺,还没来得及揍我,叔叔的视频电话打了过来,鸡飞狗跳的家里瞬间恢复了平静。
“哥,”我听着心上人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今天见到了主办方负责人。吃了顿饭,明天约了时间去查。还有,李老师给我回信了,他说行文理念没有违规,写得非常好,比我当年过之而无不及……”
我爹咳咳了两声,叔叔这才意识到我也在旁边,连忙转移了话题,“小野,这两天你先和爸爸好好相处。等我回来,带你去吃好的放松一下。”
我说好。我爹又去催叔叔睡觉,经这么一闹他也懒得继续打我了,说看在叔叔宠我的份上不跟我计较。哪天我再犯错,他在再新仇旧帐一块算我头上。
我说,放心吧。以后你们只会为我骄傲了。
——
两天的月考很快就结束了。我出了考场,掏出手机,迎面而来的竟然是我爹助理轰炸一样的满屏消息。
拉到最上面,映入眼帘的第一句是:“垂野弟弟我跟你说!陵哥好帅啊啊啊!!!”
嗯?我来了好奇,继续往下划。
“你知道陵哥有多帅吗!他们不是把你作文刷下去了嘛,陵哥强硬要求复查,我唯唯诺诺地跟着他进去,他气场十足,就像江总一样大杀四方!简直就是诸葛亮舌战群儒……”
“我草真的牛逼!我一直以为他是那种脾气特别好、特别温柔,从不会发火的人,没想到今天帅死我了!”
“一开始有个老毕登还搁那儿拽资历,说陵哥年纪轻轻就这么狂,不尊重长辈,结果陵哥直接给B大文学院院长打电话,李院长直接把咱们省的主办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靠,太酷了,原来陵哥当年是咱们市的文科状元,还是李院长的爱徒!他都直接被B大保送本校研究生了,结果没去,这么多年人家老师还一直念念不忘……”
他叨叨絮絮,发了一堆满屏的文字泡,中间混着几条语音消息。字里行间,是一个与在我面前完全不一样的叔叔。
在我面前的叔叔像只温和的兔子,从来不会发火,和我说话也总是温文尔雅,如沐春风。我一直以为他是不会发火的,是天生的、需要被人保护的对象。可在助理小哥三言两语之间,我竟有了些新的敬畏。
他难得强硬的时候是为了我。他是我的保护神,永远都是我的保护神。
嗯,更是我的心上人。
助理小哥还在给我发消息,说主办方对着他和叔叔连连道歉,点头哈腰的,他这辈子就没这么狐假虎威过。对方执意要请叔叔吃饭,被拒绝了,他正在订回来的高铁票。
我问:几点的,我去接你们。
助理这才意识到跟我聊嗨了,甚至忘了跟我爹汇报。这兄弟消失了一会,又过来跟我东扯西扯:我觉得你能拿国一!真的,陵哥太牛逼了,你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你肯定行。
我也想。我也想拿到他拿过的荣誉,同他走过一段相近的路。
又聊了会,我和父亲去高铁站接叔叔。
叔叔到站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因赶时间而有些风尘仆仆的,脸上带着疲惫,但仍挂着如释重负的笑。
我接过他的包,紧紧攥住他的手:叔叔,我月考结束了,你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事了吗?
叔叔脸红了片刻,轻描淡写地笑了笑,“也没什么事。就是我看着书院杯晋级名单上没你的名字,去找主办方核查了下,现在已经解决了。”
他风轻云淡的样子,像是在说一件随处可见的家常。可我知道不是,我还知道他刻意隐瞒了我的、他顶天立地的瞬间。
“叔叔,”我抓着他的手腕,把那枚小痣藏在掌心,缠着他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都成年了,我不是三岁小孩了,我想听,你告诉我。”
叔叔为难了片刻,思索着不知是否开口。一旁的我爹一直没吭声,此时也发了话:“你说呗,咱们光明磊落,又没走后门。恶意黑幕的是他们主办方,要不是你恰好是李院长的学生,他们这初赛的龌龊事就阴到咱家头上来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