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楚凌钧知道他这是装出来的委屈,可又忍不住一时恻隐,放软了声音:“没数落你。大夫说,你这是连续几日不眠不休,劳累过度才引起的高烧。又不是小孩子,自己的身体都没数么?”
段愉辰悠悠一叹:“哎,睡不着嘛。没人给本王暖床,榻上太凉,孤枕难眠啊。”
楚凌钧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故意不接茬,只幽幽道:“那天我都说了,不好好休息,就会气色不好;若是气色不好,也就没以前好看了。”
段愉辰神情微微一变,果然上钩了。他向来在意自己的相貌,被心上人这么一说,更不高兴了,不由阴阳怪气起来:“还没年老色衰呢,这就开始嫌弃本王了。等过上十来年,某些人还不得把本王赶出这靖安侯府。”
楚凌钧瞧着他当了真,心下轻笑,正想着再安慰两句,恰在此时,下人送来了刚熬好的药。楚凌钧将药接了过去,走到床边将药碗递给他:“喝了。”
段愉辰听着这命令的语气,更是烦躁:“不喝。”
楚凌钧不想跟生病的人计较,于是在床畔落座,用药匙舀起一勺,送到他唇边。
段愉辰故意别来了脸,哼哼几声。楚凌钧面色不改,继续将药匙喂到他唇边,他这才故作心不甘情不愿地喝了一口。
楚凌钧瞧着他喝完一勺,又重复之前的动作,继续喂他。
段愉辰想着要不要矫情上两句,等着某人哄他,可是又觉某人说的话没一句他爱听的,刚才还嫌弃他没以前好看了……想到这里,段愉辰叹了口气,打消了这个念头。
楚凌钧自是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还道难得他这次这么听话,居然乖乖地把药喝完了。看来,方才那一招还是有些用处的……
喝完药之后,段愉辰往床围上一靠,又计上心头:“澜玉啊。”
“怎么?”
段愉辰凑上前去,冲他眨了眨眼睛:“你看,这几天我为了你东奔西走,都没好好休息,你是不是该好好补偿一下我?”
楚凌钧敛了神色,淡淡道:“大夫说你身体好着,只是有些劳累,歇息几天便是了。年纪轻轻的,能有什么事?”
段愉辰不死心道:“那本王既然这么康健,是不是应该做些年轻人该做的事?”
楚凌钧眯了眯眸:“你又想做什么?”
段愉辰压低了声音,煞有其事道:“这几天你在不在府里,我都禁欲好几天了。”
楚凌钧就知道他没打什么好主意,冷笑一声:“你禁欲好几天,关我什么事?”
段愉辰又摆出那副故作委屈的神色:“我年纪轻轻血气方刚的,你不能总让我一直这样吧?”
“哦?我把你怎么样了?”楚凌钧眯眸看着他,“刚退了烧,就消停一会儿。再没事找事就自己出去,别让我动手。”
“……”段愉辰快委屈死了。
亥时二刻,到了就寝的时候。楚凌钧看着那个躺在床上赌气的人,将掌心覆在他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却被段愉辰烦躁地挥开了手。
虽然只摸了一下,楚凌钧也探出他已经没事了,便也放心了下来。于是脱掉了外衫和中衣,换寝衣的时候,段愉辰突然叫住了他。
“等等。”
楚凌钧手上动作一顿:“怎么了?”
“你的伤……”段愉辰声音一顿。
楚凌钧这才发觉,方才换衣服的时候,想必是让他瞧见背上的旧伤了——那六十道鞭伤,是在宗人府留下的。
楚凌钧迅速将寝衣穿上。“已经好了。”
段愉辰:“让我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
段愉辰坐起身来,撇撇嘴:“我担心你,让我看看你的伤,要是没什么事,我不就不用担心了吗?”
楚凌钧躺上了床,垂了垂双目,说:“已经结痂了,不好看。”
段愉辰轻哼一声:“虽说你嫌弃本王没以前好看了,但是本王可不会像你一样,以貌取人。”
楚凌钧:……
段愉辰:“衣裳脱了,让我看看。”
楚凌钧深吸一口气,寝衣刚刚穿好,无奈只能起身,把暗扣解开。随后他背过身去,缓缓将寝衣脱了下来,露出宽阔的脊梁。
伴随着他的动作,段愉辰也看到了他背上密密麻麻的伤。
那日在宗人府中,段愉辰送去的伤药是上好的金疮药。但无论是什么灵丹妙药,也不可能将那六十道鞭痕尽数抹去。如今,那些伤处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痂,但依旧能隐隐看出当初施刑时带来的痛苦——伤痕纵横交错,整个脊背上几乎没有一块好地方。
而且,楚凌钧的身上不只有那六十道鞭伤的痕迹,还有不少刀剑旧伤,各种各样的伤痕重叠,看在眼里,让段愉辰的神色也暗了下来。
楚凌钧无声轻叹口气:“非得看,可是吓到了?”
说着,他正欲把衣裳重新穿好,段愉辰却突然握住他的手腕。
“……怎么了?”楚凌钧有些不明所以。
段愉辰没有答话,他抬手,抚上那些结了痂的伤口:“还疼不疼?”
“早就不疼了。”但是伤口还在长新肉,被这样触碰,难免痒得很……
哪知,段愉辰微微倾身,双唇触上了他伤痕,轻轻落了一个吻。
楚凌钧身子一僵,脊梁莫名生了几分凉意。
段愉辰的吻很轻,像是小动物为受伤的伴侣舔舐伤口一般。那样的触觉让楚凌钧有些微微不适,很痒,他的呼吸仿佛都停滞諵砜了。
“……好了。”楚凌钧轻声制止他。
“明天再让大夫看看吧。”段愉辰说。“能不留下疤痕最好。”
楚凌钧轻“嗯”了一声,默默把寝衣穿好。
熄灯之后,两人躺在榻上。
不知为何,楚凌钧总觉得,给他看过伤之后,这家伙好像真的消停了,也不闹腾了。这样的段愉辰,居然让他一时有点不适应。再联想方才他看到他伤处的时候,脸上露出的那种失意的神色……
他好像很不喜欢那些结了痂的丑陋伤疤,还要他再找大夫看伤。
楚凌钧背对着他侧躺着,不由垂了垂长睫。过了一会儿,他还是闭上了眼睛,准备酝酿睡意。
然而,旁边的人却仍时不时动一下,仿佛一直找不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入眠。
“你怎么了?”楚凌钧轻声道。
“……有些睡不着。”
“嗯?”楚凌钧微怔,下意识问,“为何?”
段愉辰轻轻吐出一口气,“你白天睡一整天试试。”
楚凌钧一听,心里这才放松了下来。随后,翻了个身面对着他,伸出手臂想去搂他。
段愉辰却下意识往后退了退身子。
“你……”楚凌钧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以往段愉辰睡不着,次次都会往他怀里挤,这一次,楚凌钧想主动去搂他,却被躲开了。
“你的伤还在结痂。”段愉辰小声说,“我怕会蹭到。”
“……”楚凌钧只得作罢。
不知道怎么回事,楚凌钧仿佛也有些睡不着了。
过了很久,他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些伤疤,是不是很难看?”
“这个嘛……”段愉辰若有所思,“确实不好看。但是也没什么,等痂掉了,找大夫瞧瞧,用药涂一涂就好了。”
鬼使神差的,楚凌钧又问:“你是不是很不喜欢?”不喜欢那些丑陋的伤痕。结痂之后像一条干涸了的裂缝;即便落了痂,也会留下难看的印子。
段愉辰想了想,说:“你这话问的……我又没有那什么特殊的癖好,怎么会喜欢你身上的伤呢?”
“……”楚凌钧不再说话了。
段愉辰:“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楚凌钧:“没什么。”
过了很久,段愉辰深吸一口气,突然说:“澜玉啊,你不会是觉得我在嫌弃你身上的那些伤吧?”
楚凌钧神色一僵。
“唉,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段愉辰想解释,却有些力不从心。“我说不喜欢不是那个意思……难道你要我说,我喜欢你受伤的样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