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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凌钧神色仍是冰冷,最后却依言喝了一口。
段愉辰总算放心了下来。“喝完,听话。”
恰在此时,有人进了帐篷,在寝卧外面说:“公子,大将军叫您去中军帐,有要事商议。”
“知道了,马上过去。”段愉辰沉声说。他知道,这是要商议出兵璩州的事情。
他看着楚凌钧,轻声道:“你自己把它喝完,好不好?”
楚凌钧照旧没说话。
段愉辰微微倾身,在他的额头上落了一个吻。“听话。我还有事,晚些再回来看你。你好好的,等我回来。”
段愉辰离开后,楚凌钧看着剩下的半碗药,慢慢地将其喝完。望着碗底仅剩的残渣,他微微出神。
按照刚才段愉辰跟完颜睦颂说的话,北凉军还要攻打璩州。接下来,可能还有其他州郡。现在,燕梧军中没有一个统兵之人,而且有损失了不少兵力,完颜睦颂想攻打何处,倒也不算什么难事。
等到北凉军占尽优势,那么到时候晟军就不得不主动求和。
楚凌钧闭了闭目。
现在的这个情形,他实在是有些无能为力。只盼着他被俘虏的消息尽快传回京城,让朝廷派别的将领前来。
恰在此时,一名婢女走了进来。
楚凌钧侧目看去:“何事?”
那婢女不会说话,双手比划了一下,意思是想将他用过的药碗收走。
楚凌钧看懂了她的手语,淡淡道:“方才已经有人收拾走了。”
婢女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一日过去,亥时一刻,段愉辰还是没有回来。
快到就寝的时候了,婢女送来了热水,问楚凌钧需不需要伺候沐浴。楚凌钧命她退下。
于是,那名婢女将热水倒入浴桶中,试了试温度正好,便离开了。
楚凌钧坐在床上微微出神。
段愉辰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完颜睦颂的军帐中,许是出现了分歧。可是无论如何,攻打璩州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等到璩州沦陷,紧接着其他州郡也会逐渐沦陷……燕梧铁骑兵力越来越少,到时候面临的就会是战败求和的局面。
楚凌钧垂下了眸子,悄悄取出了一只瓷碗。
仔细看去,正是他服药的那只碗。
楚凌钧目光冷淡,他将瓷碗握在手心里,缓缓施力。可是片刻过后,直到长指攥得泛了白,瓷碗却依旧纹丝不动。
他自嘲一笑。
一只瓷碗罢了,但凡是个习过武的人,想单手捏碎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现在,他已经半分武功也没有了。这样的他,与废人又有什么区别?
最后,楚凌钧敛了敛眸,将那瓷碗在床板上轻轻一磕,瓷碗受到撞击,碎成几块瓷片。
楚凌钧将其中一块瓷片握在掌心里,然后起身,脱了外袍,只穿着中衣坐入了盛着温水的浴桶中。
他淡淡地看着那枚瓷片。
百余年来,北境十三州是楚氏一寸一寸打下来的。这数百年来,燕梧铁骑驻守在这里,守护着这大晟江山。
他不允许任何人做出拿北境疆土换他一人的事情。
想到这里,楚凌钧将瓷片的棱角抵在腕上,闭了闭目。
他死后,楚氏嫡脉已断。燕梧铁骑统帅的位置,也会交给他人。从今往后,楚家的人,再也不用为段氏守着这大晟江山了。
楚凌钧将瓷片划了下去,腕上立刻出现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顺流而下。
最后,他放下了手臂,将腕浸入水中。瓷片沉入水底,鲜血在水中蔓延着。
这是他身为楚家主和燕梧铁骑主帅,能为楚氏、为大晟江山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作者有话说】
还是要说一下,本文一定是HE,而且是正常的HE,不是双死HE也不是明明BE或者OE硬说是HE。大家放心就好!
最近这几章可能稍微有一点点虐,但是应该从下章开始就不怎么虐了,糖肯定会有的,相信我!
第94章
仿佛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梦里是隆冬时节,新年伊始,天上飘着雪花,凤京府万家灯火。
他与段愉辰坐在城墙的角楼上,身披同一件大氅,在雪夜里相拥接吻。
然而,下一刻梦境忽变,同样是漫天风雪,他骑在马上,手执长剑,身后是十四万燕梧铁骑。而他对面的敌军领兵之人却是那般熟悉,是他放在心底的人。
当两军交战,那人的利刃狠狠刺穿了他的铠甲,鲜血溅出。
意识渐渐回笼,楚凌钧痛得厉害,他想睁开眼睛,却不知为何眼皮似有千斤重,怎么睁都睁不开。
“他今天能醒过来么?”
楚凌钧听到,那是段愉辰的声音,甚至感觉到他就站在一旁。
“按理说,应该是能的。”说话的人似一名医者。
过了一会儿,段愉辰哑声问:“他的身子……到底如何了?”
医者斟酌片刻,说:“并不太好。虽说这次发现及时,无性命之忧,但他脉细无力,中阳虚空。先前本就重伤未愈,如今血液亏损,气血几乎耗尽。”
段愉辰缓缓呼出一口气,又问:“如何诊治?”
“当以养气血为主,且用益气补血,俟血液充盈,再行调理。”医者说。“公子,下官该去备药了。”
段愉辰哑声道:“你去吧,用最名贵的药。”
“是。”
气力恢复少许,楚凌钧终于能够缓缓睁眸,朦朦胧胧间,他看到的是段愉辰略带疲态的面容和微红的眸子。
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动静,段愉辰视线微动,瞧见楚凌钧醒了过来,这才面露少许喜色:“澜玉!澜玉你怎么样?”他坐在床畔握住他的手,声音略显急切,眼睛仿佛更红了。
楚凌钧一动不动,也没有开口说话。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段愉辰低声说。“你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我么?”
楚凌钧用陌生的目光看着他,仿佛并不认识面前的这个人。
“你说话啊楚澜玉!”段愉辰眼眶中已经湿润了起来。“你是想让我难过一辈子?”
“如今我已是废人,早已没了生的意志。”楚凌钧终于开口。“就算是死,又有何妨。”
“你死了那我怎么办?”段愉辰紧紧握着他的手,颤声道,“你想让我……独活于世吗?”
“从始至终,你一直在利用我,不是么?”楚凌钧抬了抬眸。“又何必在乎一颗棋子的死活。”
段愉辰摇了摇头,急切地道:“我对你的心思,你应当清楚。难道你真的觉得我没有半分真心,我做的一切都是利用?”
“没有任何区别。”楚凌钧说。
段愉辰深吸了一口气。“是我对不起你在先,你生我气是应当的。但是这样的事情,我不允许日后再发生。”
“没有用的。”楚凌钧说。“这次你救了我,早晚还有下一次。若你还能救我,就会有下下次。我想死,你拦不住我。”
段愉辰心里狠狠一颤,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到底是为什么……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
楚凌钧没有说话。
段愉辰的目光落在他被纱布紧紧包裹着的手腕上,低声说:“季临说,你用的是瓷片……你这样做,真的不疼吗?”他咬了咬唇,声音微颤,“可是我快疼死了……楚澜玉,你分明就是想让我也死。”
“不要再这么做了,好不好?”段愉辰握住他的手心,乞求道。
楚凌钧想将手收回来,然而腕上受了伤,半分力气也没有,只得放弃了。
“你能答应我么?”
楚凌钧敛着双目:“你想要我做的,我做不到,我对你的事业没有任何帮助,你不要再在我的身上花任何心思了。”
“我只要你活着!”段愉辰急切地道。“你不想做叛军,我答应你。可是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在我面前……楚澜玉,你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楚凌钧又不说话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