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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凌钧心里虽然已经开始动摇,却仍道:“可如此一来,必定会引起朝中内乱。楚氏愿意效忠,不代表文武百官都能臣服。”
“既然已经有了楚氏和燕梧铁骑的支持,那再加上我这个皇后的懿旨呢?”
“……”
这一次,楚凌钧无话可辨了。
“……我知道了。”
他闭了闭眸,低声说。
“楚氏和燕梧铁骑会继续效忠于新帝的。”
声音平静,却掷地有声。
思绪被扯了回来,楚凌钧神色凝重。
“澜玉。”段愉辰轻唤一声,又问了一遍,“你为何这么做?”
楚凌钧久久未曾言语。
“我想到了今天会出现的所有状况,想到了你会来,但是没想到你并不是来阻止我的。”段愉辰压低声音,认真地看着他。“你真的不想让彦儿坐这个位置了吗?”
楚凌钧垂目,淡声道:“彦儿年纪尚小,有人比他更合适这个位置。”
段愉辰望着他,一时无言。
文武百官仍在议论纷纷,有的在感叹元徽帝竟有嫡子在世,有的还在怀疑段愉辰的身世。
恰在此时,不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叫喊。
“不要相信他!叛党就是叛党!我等只能拥护大行皇帝所出的皇子继位!”
回头一瞧,果然还是那个叶耕礼。他面容狰狞,不断鼓动着那些禁军。
见状,那刘玟峥也高声附和道:“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拿下这个乱臣贼子!”
禁军们面面相觑,叶耕礼仍在大声叫喊,颇有几分疯癫模样。“我等就是死!也要拥护大晟皇室血脉的纯正!我等死于江山社稷!百年之后,我等定然青史留名!”
眼看叶耕礼那疯癫的模样,在场之人纷纷躲避着他,唯恐殃及池鱼。然而那叶耕礼仍不知收敛,继续叫嚷着“逆党”。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但闻“嗖”的一声,一支利箭破空,正中他的心脏,叫喊声戛然而止,只见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看胸膛上插着的羽箭,鲜血很快浸透了他的衣襟,随后,他向后倒了下去,缓缓闭上了眼睛。
楚凌钧目光冷冽,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长弓。
新帝的即位大典竟然死了人,百官吓得默不作声,方才的小声议论也消失殆尽。禁军们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叶耕礼的尸体倒在了刘玟峥的脚边,那刘玟峥也疯癫了起来。“乱党……你们都是乱党!”
说着,他突然间抽出一把匕首,发疯般向着段愉辰冲了过来。
“乱党!受死!”
然而,刘玟峥还未近段愉辰的身,一把长剑倏然出鞘,噗呲一声刺进了他的胸膛,三尺剑刃贯穿了他的身体。
刘玟峥目眦尽裂,突然一口血喷溅了出来,眼看要喷到段愉辰的身上,楚凌钧眉峰一蹙,抓住自己身上的披风,将段愉辰护在身后,血便喷在了他的墨色披风上。
随后,刘玟峥也倒了下去。
此时发生的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段愉辰反应过来,下意识望向了楚凌钧。
“新帝已即位,谁是乱臣贼子?!”楚凌钧扫了一眼禁军,冷声开口。“殿前司是陛下的亲兵,你们既然是殿前司的人,首要职责,就是保护陛下安危。”
在场的禁军互相对视一番,一时有些无措。
“叶耕礼刘玟峥之流,是为了维护皇室正统,还是为了巧立名目,哗众取宠,路人皆知!”楚凌钧的声音响彻整个奉天门。“今上乃元徽陛下嫡子,天命所归,人心所向。”
说到这里,禁军们面面相觑,仿佛已经开始动摇了。
楚凌钧继续道:“若是你们还认我这个殿前司都指挥使,就放下手中的兵刃。”
一阵金属落地的声音,是禁军们纷纷将手中的长刀扔在了地上。
此时,大殿前已经无人再出言反对新帝即位。
即位大典继续举行,御宝献毕,礼部主事高喊:“跪——”
段愉辰站在殿前,透过玉珠十二旒,望见天边乌云渐渐散尽,耀眼的日光打在大殿的屋顶的琉璃瓦上,折射出金色的光芒。
文武百官、玄羽卫、殿前司禁军、燕梧军、还有刚刚赶来的赤影军悉数跪地,奉天殿前黑压压一片。
但闻众人山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114章
奉天殿前,数万人俯身跪地,恭贺新帝即位。新帝面前,是那位靖安侯大将军抱拳而跪。
新帝的目光,只落于面前一人身上。
随后,段愉辰向他伸出了手。
楚凌钧微微抬眸,沉默片刻,虚虚地握住那只手,站起身来。
“彦儿并没有被皇兄册封为储君。”段愉辰注视着他,用仅他们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你愿称臣,是因为此事吗?”
楚凌钧敛着双目,摇首。
“那是因为什么?”段愉辰不禁又问道。
楚凌钧一时无言。
“告诉我。”段愉辰低声催促道。
楚凌钧神色不变,终于开口:“我心里在赌,赌你会是一位明君。”
段愉辰望着他,抿了抿唇,踟蹰了许久方才低声道:“若你还愿意再信我一次,我一定会是。”
说罢,他牵起他的手,诚挚地看着他:“再信我一次,澜玉。”
微凉的温度自掌心传来,那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昔日曾经在床笫间,感受过无数次这样的温度;陌生却是因为,这种感觉已经许久不曾体会过了。
“我以后一定不会再有任何事情瞒着你。”段愉辰目光中盛着热切,然而仔细看去,还有隐藏着几分试探与害怕被拒绝的畏惧。“信我,好不好?”
楚凌钧终于抬起了双眸,望着面前之人诚挚的面容,他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当初身陷北凉军军营的那些日子,仿佛还历历在目。燕梧铁骑战败的场面,仍旧萦绕在脑海当中。
“你说你赌我会是明君,那我陪你一起,和你下一样的赌注。”段愉辰长睫微颤,但是目光中依旧含笑。“澜玉,你知道的,只要我想赢,从来不会有输的时候。”
楚凌钧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掌心中的温度让他难以拒绝。最终,他轻声一叹,垂下了眸,低声道。“我信你——但是,这是最后一次。”
段愉辰终于展颜,目光中那几分畏惧终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璀璨而明媚的笑容,双眸如水,弯成一泓清潭。
“若非此时是在百官面前,我真想拥你入怀。”段愉辰笑道。
楚凌钧一听,下意识神情微变。他自是知道,段愉辰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段愉辰见状,眸中笑意更甚。他望着楚凌钧身后的将士们还有殿前的文武百官,扬声道:“众卿免礼。”
“谢陛下——”
数万人站起身来,楚凌钧再次抬眸,望着他,而段愉辰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他。四目相对,仿佛有很多事情尽在不言中,但是,横亘在二人之间的隔阂,终于如融化的冰一般消失不见了。
“报——”有侍卫从奉天门疾速跑来,跪于段愉辰身侧,呈上手中一封急报:“前线军报!北凉军踏过潆水,侵入云州!”
段愉辰闻言,望向楚凌钧:“靖安侯,可否替朕平乱?”
这一次,轮到楚凌钧向他伸出手,索要一物:“还请陛下将赤影军兵符归还臣。”
段愉辰笑了笑,从袖中取出兵符,递给他。“愿靖安侯大将军凯旋归来。”
楚凌钧接过兵符,敛目道:“臣,遵旨。”
永嘉十一年冬月初一,信亲王段愉辰于奉天殿即帝位,年号定为“凰熙”。
同日,靖安侯楚凌钧于京郊大营集结四万赤影军与三万燕梧铁骑再次出征,冬月十四到达北境,与燕梧军参将赵淼、卫远汇合。
凰熙初年一月,燕梧军与北凉军交战于云州,大胜。与此同时,司礼监从西五所的冷宫里寻到昔日董才人手书一封。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