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没有理她,只是呆呆的望着窗外,那双眼睛,灰暗而没有生气。
非鱼死了,尸体被丢进了静湖里
母亲不能任由姐姐死去,她一边骂着姐姐不争气,一边让仆妇们按着姐姐,将吃食硬生生的灌进去。
再不行,就让大夫开药。
不管天山雪莲,还是百年人参,总能吊着姐姐一口气。
再后来,姐姐似乎想通了。
她开始吃饭,开始喝水,也开始会笑了,甚至答应了和母亲安排的人议亲。
似乎所有事都过去了,所有人都忘了,有一个丫鬟死在了一方双鲤锦帕下。
可是第二年的夏天,姐姐死了,死在了湖里。
死在非鱼长眠的那个静湖。
所有人都在说,姐姐是失足落湖,溺水而亡。
可是她知道,姐姐的尸体被打捞上来时,手里死死地攥着一方泛黄的帕子,绣着一双鲤鱼的帕子。
帕子上有深褐色的污迹,那是非鱼的血
所以,对于苏老夫人来说,女子相恋,是记忆中那一方染了血的手帕,是世人永远不解的目光,是姐姐和非鱼的死。
而现在!
她的孙女,跪在她面前,说爱上了另一个女人。
苏老夫人只觉得天都快要塌了!
阿浅!在事情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局面之前,你回头吧!
回头?祖母,阿浅回不了头。苏浅眼中的认真和执着,无比坚决。这一生,我不可能放开她的手。
你到现在,还执迷不悟吗?苏老夫人咬牙说道,你不怕,我将这件事告诉你祖父吗?他的手段,你很清楚。
苏浅心下一惊,却还是强自镇定,我知道,祖父大概是不会杀我的,但是他会弄死静笙。
你知道就好!也别拿她是北狄公主的身份来说事,你别忘了,尔绵太后已死,北狄那边又送来了一位公主和亲,她死不死已经不重要了。
尔绵太后已死,现在的北狄王是铁了心要和大宁交好。听说几天前,又进献了一名公主前来和亲,而且这次是直接进了武帝的后宫。
我不会让她死的!苏浅如此说道。
你为了一个女人,连家族都不要了吗?
祖母!苏见抬起头,直视着苏老夫人说了一句,她死了我也活不了!
苏老夫人瞳孔猛然一缩,整个脑子一片空白。
母亲,她死了我也活不了
祖母,她死了我也活不了
面前,阿浅的脸,变成了姐姐的。
当年姐姐也说过这句话,然后姐姐就攥着那一方双鲤手帕,追着她的鱼儿去了
阿浅,你是在威胁我吗?苏老夫人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苏浅摇了摇头,阿浅只是在陈述事实,静笙若死了,阿浅也活不了!
苏浅自小是最听话的,从未忤逆过他们。这是第一次,也是苏老夫人见过最坚决的一次。
苏老夫人也很清楚,现在的苏浅,一如当年的姐姐。
如飞蛾扑火,却义无反顾。
苏老夫人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才压住了心中翻涌的情绪,好半晌,才冷冷地说出了一句。滚出去!
闻言,苏浅静静的起身,行了个福礼,慢慢的退出房间,转身要离开之际,听到身后,苏老夫人冰冷的声音。
我不会祝福你们的,若不想落得万夫所指的地步,以后行事小心些,别被别人察觉了。
此话听着毫不留情,可苏浅知道,苏老夫人是不会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了。
谢谢祖母。
苏浅对着苏老夫人执了谢礼。
苏老夫人只是冷冷的转过身,不愿在看她。
180
自那一日,苏浅被苏老太太叫去。静笙就察觉到,她们祖孙俩之间的气氛甚是微妙。
苏老太太都不理苏浅了!
就连苏家二房的那母子俩也察觉到了。
你祖母最近好像很不待见苏浅。苏二夫人只觉得奇了怪了。
祖父祖母惯来是最疼大姐姐的苏恪眼底闪过幽幽的光。
要知道当初苏浅离开东宫时,苏老太傅和苏老太太把自己的家私都给了苏浅,苏老太傅培养的死士,苏老太太的泼天体己,这些可都是苏家的子孙想要的。
苏恪就想不通了,这些东西给苏浅一个失去前程的寡孀,这不是浪费吗?
母亲,你去帮我探听一下,祖母为何突然冷淡了大姐姐?说到这里,苏恪眼底燃起了一团火苗。
你想干什么?苏二夫人不安地问道。你可别去惹你大姐姐,她从小就是个不好惹的!
比起野心勃勃的丈夫和儿子,苏二夫人更加的安分,也更加的通透。
不会!我怎么会去惹大姐姐呢?苏恪笑着说道,只是好奇,祖母和大姐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苏二夫人不相信的苏恪一眼,自己儿子是什么德性,她再清楚不过。你该不会是想找你大姐姐的把柄?好要挟她,拿回你祖父的死士,和你祖母的钱财吧。
那些本来就是苏家的东西,她一个外嫁女,凭什么攥着不放?苏恪眼中不平,憎恨与祖父母的偏心。
那是你祖父祖母的东西,他们愿意给谁,是老人自己的事情。苏二夫人无奈地劝道。恪儿,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咱们不强求好不好?
不好!苏恪怒然拒绝了,我只是想拿回苏家的东西罢了,母亲若不愿意帮我,孩儿自己想办法。
母子俩最后不欢而散,苏二夫人看着自己儿子的睚眦必报,不禁担忧起来。
苏恪这样的性子,将来只怕是要酿成大祸的
苏老太太与苏浅之间,气氛微妙,苏恪母子俩也开始陷入冷战。
队伍在这微妙的气氛中,抵达了庆州。
庆王府位于庆州中心地带,兴谷城中。
兴谷,城如其名,是个五谷丰登,风调雨顺的好地方。
第一任庆王,是追随太祖开国的藩王。其他藩王多是开疆扩土的开国大将,唯独这位庆王,是一位文臣。
只是天妒英才,第一任庆王年轻早殇,而且王位也没有传给自己的儿子。
听闻原因,是因为庆王的母亲是一位奇人。这位老夫人觉得长子成为藩王,尊贵至极,而剩下的两个儿子太可怜了。
所以!这位老夫人,趁着自己的病重将死,逼着自己的长子立下遗书,王位不传子,而传二弟,二弟再传幼弟,幼弟死,则从家族中择能人继之。
说白了,就是老夫人临死之前,坑了自己的长子,让长子将王位让出来,给弟弟们都坐一坐,弟弟们都坐过之后,继承人从家族中选。
这是从未有过的先例,偏偏还被太祖知道了,硬是插了一脚,大赞庆王府的家风,将这种奇怪的行为奉为兄友弟恭,并且非常支持这种继承制度。
以至于现在,第一任庆王的遗书,还供奉在祖祠之中。而庆王府是几大藩王中,最不成器的一支。若说其他藩王府是铁石一块,那庆王府就是散沙一盘,毕竟乱了嫡庶旁枝,谁都想当一当这王上。
苏浅一直觉得,第一任庆王大概是被气死的,太祖皇帝应该很可惜,怎么这样的老夫人,就只有这一位呢?而其他藩王,坚决不上道!
还在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旧事时,队伍已经到达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