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陆笙请她去外面吃过海底捞,方才回家。
夏郁青洗过澡,躺在一楼房间的床上。
或许是认床,她睡不着,又抱着毯子回到睡惯了的客厅沙发上。
手机连着WIFI,她点开了下午那部她和陆笙没有看完的电影。
突然有电话打进来。
一个没有存储的陌生号码,显示是南城的。
只要不是枝川的,她都敢放心大胆接听。
你好
事情都解决了?
微冷的声音。
夏郁青立即从沙发上爬起来,坐直身体,解决了,除了燃气。不过已经预约了燃气公司的人明天上门勘测。
嗯。陆西陵声音没有什么情绪,那早睡吧。
陆叔叔您也早睡,祝您晚安!
夏郁青拿起手机一看,那边已经挂断了。
她似乎开始习惯陆西陵戛然而止的做事方式。
判断这可能是陆西陵私人的手机号,夏郁青将其存了下来。
开学当天,夏郁青前去报道。
注册、缴费、领校园卡、找宿舍、激活校园卡、买生活用品忙了一整天。
这是南城大学的新校区,几年前刚刚建成,占地面积大,做什么都要走好远的距离,好在夏郁青别的特长没有,走路不在话下。
宿舍是四人间,上床下桌,带一个阳台,阳台一侧是洗手池,一侧是卫生间。
每层楼的尽头是浴室、开水间和洗衣房,浴室有八个独立隔间,洗衣房有五台投币式洗衣机。
夏郁青的其他三位室友,都是南城本地人。
她是第一个到的,自己的事情忙完以后,就帮着室友和家长收拾东西。
这个过程中,夏郁青一直在默默观察,也就记住了她们。
一个叫程秋荻,是个个头高挑的美女,性格似乎有些急,她父亲出门时把她的书包落在了家里,她发了很大一顿脾气。
一个叫方漓,戴眼镜,清秀文静,她和夏郁青一样,是自己一个人来报道的。
一个叫赵钰洁,齐耳短发,似乎不爱笑,一直板着脸,她妈妈很强势,连校园卡里冲多少钱都要安排。
到晚上八点,进进出出的才停,四人都留在宿舍里,开始准备洗澡。
洗完澡,各自坐在位上,大家又重新做了一次自我介绍。
星座、地域、喜欢的明星有各种方式,把人划分到更加细分的领域,彼此之间也会因为各种相同点,而拉近关系。
聊着天,大家的手机同时响起来。
是年级群,辅导员发了个word文档,叫大家有需要的填写,再私发给他。
程秋荻第一个点开文档,好像是申请贫困生生活补贴的。
夏郁青转身去翻开笔记本电脑,那我填一下。
空气忽然沉默。
方漓说:那个,青青,这个是贫困生才需要填写的。
对呀,我就是的。
这下,三人更不敢讲话了。
夏郁青敏锐察觉到了,转头一看,大家表情似乎都有些尴尬。
她笑了,你们这样看着我,好像城市包围农村。
程秋荻第一个笑出声,方漓和赵钰洁也跟着笑了。
因为夏郁青的落落大方,大家倒不觉得有什么了。
有些事情,说破无毒。
程秋荻问:青青你具体是枝川市哪里人?
鹿山县。
你在县里读书吗?
不是,在村里,很偏远的一个村子,在山里面,叫松树村。
你们村有电吗?方漓也加入对话。
电是有的,自来水没有。
网呢?
有手机信号。山上有信号发射塔。
那你在村里上学吗?
镇上。我们村里只有小学。
后来,夏郁青又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读书经历她其实只是一笔带过,完全没有刻意渲染那些苦和难的细节,但听着的三人,还是不自觉露出了怜悯的表情。
夏郁青于是笑说:我先不聊啦!我把表填一下,你们先继续。
以此结束了话题。
夏郁青从来不觉得自己需要怜悯。
因为她其实已经比村里那些,十九岁摆酒席嫁人,二十岁领证生孩子,二十三岁生第二胎的姐姐们,幸运得多了。
有时候,夏郁青从镇上回到村里,在路上和她们碰见,她们手里牵着衣服脏腻,拖着鼻涕的小孩儿,说什么都是一脸麻木,但在问到她的成绩时,眼睛里会流露出羡慕的光,像是月光偶尔一次照进干枯的深井。
旁人对贫穷的偏见,对苦难的猎奇,夏郁青都觉得无所谓。
只有这种羡慕的目光,夏郁青才会被刺伤。
陆家是做医疗器械的,以专业的心血管介入设备而立足业内。
陆爷爷执掌企业的后期,摊子却越铺越大,开始涉足监护系统、医学影像、诊断试剂等领域,导致产品线混乱庞杂,固有城池却一再丢失。
如今陆爷爷还是陆家名义上的掌舵人,实际决策权却早早移交给了陆西陵。
陆西陵一接手便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首先砍掉了完全没有技术积累的新产品线,回归心血管医疗设备的优势领域,扩展了研发中心,投入了翻倍的研发经费,其前年获批上市的生物可吸收支架,全降解封堵器等创新产品,使得市场占有率再度重回高位。
彼时公司直接裁员达上五百人,市场、销售、宣传、人资、行政各部门无一幸免。
那时跟了陆爷爷多年的老员工纷纷怒骂陆西陵,毛都没长齐就想动摇根本,也不怕风浪太猛直接掀了陆家这艘大船。
事实证明,短暂的阵痛期后,轻装上阵的公司不但没翻船,业绩还节节攀升。
但陆西陵不顾员工死活的恶名,却这么传出去了有个被裁员工爬上大楼准备自杀,闹得很大,一度上了新闻。
陆西陵是个工作狂。
即便是国庆节,陆西陵也没给自己安排多少娱乐活动,其他人都放假休息了,他却起早准备看研发部负责人发过来的三季度总结报告。
打印机运作的时候,陆西陵去咖啡机那儿给自己制了一杯咖啡。
新鲜豆子研磨之后有一股馥郁的香气。
而这个陆西陵根本不在乎,他只要咖啡的苦味和咖啡因,喝下之后使他能够长时间保持专注的状态。
报告已经打印完了,纸张还带着热度。
他拿着报告,端着咖啡走进书房,拿无针的订书机订好了报告,在真皮座椅上坐下,喝了一口咖啡,开始翻阅。
看完开篇的总结部分,陆西陵已然眉头紧蹙,耐着性子将整份报告翻完,他等不到八号上班,该喷的必须现在就喷,直接一个电话给研发部的负责人打过去。
陆总
我看了你的报告。
陆总您说。研发部负责人姓汪,是不计代价从研究所里挖出来正高级研究员。
陆西陵对研发部的人通常都十分客气,平常一般会称呼其为汪老师。
陆西陵说:我先直接说结论,我对你们今年开年到现在的成绩很不满意。
汪老师忙说:这个我知道,报告我自己写的,我心里有数。
研发经费不够,可以追加;人才不足,可以招人。你们部门是我唯一没有设定考核指标的部门,一年快过去了,汪老师您不能只拿给我这么一个结果。
实话说,陆总,这事主要不在研发经费或者人才,而是
你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