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觉夏郁青像个远房亲戚家的小孩儿,知晓她在南城适应得很好,他这个起初的摆渡人,也很觉得欣慰。
他不止一次对自己的女儿提到过夏郁青,让她好好跟人学习,倒不是要说成绩多拔尖,但至少得有股拼搏的劲儿。
当他瞎操心,他私心不忍心看到这样一个前途无量的小孩被人骗,自误前程。
如今,陆西陵陪着夏郁青坐在后座,手臂直接搭着她肩膀,两人凑近了不知在聊什么。
王师傅的心情便更加复杂。
陆西陵在问夏郁青,晚上是不是还要陪着宋苗待在清湄苑。
夏郁青说:不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
但是?
陆西陵笑了声,没但是。你爱待着就待着,难得你同学过来一趟。
车到了清湄苑,陆西陵没进去坐,怕两位小姑娘不自在,直接便折返了。
夏郁青和宋苗进了屋,先没急着去洗澡,打开电视,边吃水果边聊天。
夏郁青跟程秋荻和方漓的关系都很好,但跟宋苗多了一层知根知底的自在。
她们两人高考结束之后就没再见过,终于重聚,这一年半以来彼此都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一聊起来一时半会便很难停下来。
宋苗一边剥橘子一边说:你男朋友找我问了一下你家里的亲戚状况,感觉他还蛮关心你的。
夏郁青嘿嘿笑了声。
说实话哦,你说你男朋友是自己开公司的,又还大你八岁,我第一时间在脑海里勾勒了一个秃头老男人的形象。
二十七也不老的吧。
是不老。但是哪个有钱人长得还好看?
那见了面有没有放心一点?
你要听实话吗?
夏郁青点头。
我们学校前阵子出了一个师生恋的新闻你关注了吗?
一个硕导诱奸、PUA自己的研究生那件事?
对。我们那时候还讨论过,那个老师平常看起来还蛮风度翩翩,谁能想到私底下是那个样子。他是导师,学生的论文能不能过,给不给毕业,他有生杀予夺的权利。这种地位上的不对等,就太容易形成剥削关系了。
夏郁青点头,也随之换上严肃神情,苗苗我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或许我没法担保别人的人品,但你了解我的性格,我绝对不会将就任何一段我感觉不舒服的关系,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
宋苗说:那确实。你是我朋友中本身性格最刚硬的一个。
夏郁青笑说:所以,你相信我的眼光就好。
聊完这个话题,她们又开始聊宋苗和她crush的进展。拖拖拉拉的,她们相继洗完澡,躺在一张床上,又继续闲聊,好像不拘话题大小,什么都能聊到一块儿去。
像回到了高中暑假,两人躲在罩了蚊帐的木架床上,偷偷聊同学间的八卦,一台行将报废的老旧电风扇吹出一点风,出了汗的皮肤粘在凉席上,一直聊到半夜,不知谁先没了声音,沉沉睡去。
陆西陵坐在后座,拿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与夏郁青发消息那边回得慢,常常一句发过去,半天没有回音,好不容易回了一条,下句又没影了。
料想她应当是在跟朋友聊天。
陆西陵鲜少跟司机交谈,但今天例外,因为王师傅是夏郁青亲自指定的。
开几年车了?
王师傅未料陆西陵突然出声,差点吓一跳,二十几年了。
陆西陵平声说,我之前的司机辞退了,新调来的用得不顺手。你跟我助理和人事打声招呼,以后过来给我开车。
王师傅沉默一霎,请陆总恕我冒昧。是夏夏小姐的提议吗?
是我看你开车还算稳当。
前方是红灯,王师傅将车徐徐停稳,方说:我知道做司机首要不得干涉领导的私事,恐怕我不符合陆总您的要求。我听到过几句话,事关夏小姐
陆西陵听出王师傅话里的犹豫,你说。
王师傅到底多管了一回闲事,把他听来的一些蜚语流言告诉给了陆西陵,当然他没指明是谁,只说公司里都在传。
王师傅说这些话其实很逾距了,他说完也很忐忑。他的生计,是这位老板一句话的事。
哪知道,陆西陵没发火。
不但没发火,语气也很平和:知道了找人事调岗的事,抓紧去办。我周一要见到你人。
王师傅忙说:谢谢陆总!我明天就去办。
两天后,夏郁青送走了宋苗,回到了陆西陵那儿。
那指纹锁录入了她的指纹,门禁卡陆西陵也给了她一份,她可以随意自由进入。
陆西陵今晚有个饭局,说是晚上九点钟才能回。
夏郁青白天一整天待在公寓里,做那线上的兼职。她中午吃的外卖,有些心疼钱,考虑基本整个寒假都在待在这儿,或许自己做饭才最划算。
但这公寓的厨房明显一次火都没开过,锅碗瓢盆,油盐酱醋,什么都缺。
犹豫了一会儿,就过了晚上八点。
她闷得慌,便想下楼去走走,顺便去便利店看看,买份便当。
穿好外套,拿上门禁卡和手机,刚走到电梯那儿,却听叮的一声,电梯门弹开。
这公寓一层一户,出来的不会是别人。
夏郁青惊喜:你不是九点才回来吗?
陆西陵穿着一身正装,黑色大衣挽在手臂上,衣料纤维沾染了薄薄的酒味,他的目光也似比平日浮了两分,要下楼?
我还没吃饭,想去趟便利店。
陆西陵径直将她肩膀一搂,我陪你一起去。
电梯门阖上的一瞬,陆西陵倏然将她往角落里一推。
她觉察到他呼吸落近,立即闭上双眼,然而,那带着酒精气息的呼吸已凑近只余咫尺,却并没有落下。
陆西陵笑了声,伸出手指,拨了一下她乱抖的睫毛,便又退远了。
他喝了酒,怕酒味让她不喜欢。
便利店很近,不一会儿便到。
陆西陵拿了一瓶冰水,接过夏郁青手里的便当,递给店员一块儿结账时,他目光自一旁架子上的计生用品上略过。
终究没拿。
酒精会削弱他的意志力,加上一旦有了措施,多半就有恃无恐了。
折返的路上,陆西陵问:你朋友已经走了?
都已经到家了。
我记得前几天,你说你老师家里有人生病。
夏郁青没想到陆西陵还记得这件事,我高中语文老师彭老师,她姐姐得了癌症,要先化疗放疗,缩小肿瘤之后再手术治疗,术后可能还要做三四期的化疗。其中涉及到一些自费药,农村合作医疗报销不了,总体治疗费用有点吓人。
陆西陵稍顿:什么病?
宫颈癌。
陆西陵说:我跟南城的三甲医院多数都打过交道,如果需要,可以叫她们到南城来治。
夏郁青一点不意外陆西陵会这么说,但她摇摇头,彭老师她们已经在我们省里的三甲排到号了,比较近,也不用再奔波折腾。
治疗费用负担得起?
我跟苗苗打算帮彭老师在平台上发起一个筹款。
要我帮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