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院子的门,里面那人正抚着琴身,白嫩的指间抚在琴弦上面,朝阳暖暖地照在琴弦和她的手上面,一时之间,竟说不清是谁更白?
有一缕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楚南竹微微眯起眼,眼皮子垂下,在院子里安然晒着太阳。
她的身姿一贯很好,站有站像,坐有坐像,不像宋锦遥那般任意,此刻,那人微斜着身子,眯着眼睛,显得有些慵懒。
宋锦遥没注意到自己嘴角不由自主就挂上了一抹笑。
怎么起这么早?她走过去。
楚南竹微微将视线瞥了过来,她伸出手,掌心向上,放在桌子上面,指尖微勾了勾,宋锦遥走过去,拉起她的手。
她这才直了身子,说道:在床上躺太久了,不舒服,便想着出来坐一会儿。
楚南竹说话的间隙,宋锦遥注意到桌子上面的两把琴,她在涂山的域里面见过灵惘的琴,晓得它是什么样子,于是问道:灵惘师傅怎么将琴放在你这里了?
楚南竹低了低头,用手搭在琴身上面,低垂着视线,看着那瑶光之琴,道:灵惘师傅有一挚友,被困在里面,想让我想个法子,救她出来。
灵惘师傅的挚友?宋锦遥有些诧异,毕竟以灵惘那一副不占尘缘的样子,着实是让人很难想像他会与一人相交至挚友的地步的。
宋锦遥点着头,道:既然是灵惘师傅的挚友,那我们应当是要帮一帮的,阿竹,你可想到法子了?
阿竹......
听得这声称呼,楚南竹蓦地一愣,那微低垂着略显慵懒的眼睛霎时便锁住了宋锦遥,她直直地看着宋锦遥,眼里是无尽的涟漪,她似乎抿了抿唇,有些艰难地开口道:你......唤我什么?
宋锦遥只握了握她的手,道:我唤你阿竹啊。
我唤你阿竹,这世上只我一人这么唤你,你也只允许我一人这么唤你。
宋锦遥感觉到自己握着的手似乎有些颤抖,她握了握自己的手,既而又松开:为何......突然这般唤我?
不是你叫我这般唤你的么?
楚南竹忽然想起,是了,在涂山的域里面,她曾对宋锦遥说过:你唤我一声阿竹可好......
她微低垂下眼,掩盖了那里面的失望情绪,不教宋锦遥看到,她道:原是.....这般。
她还以为......那人想起来了。
也是,若她想起了,反应定不会这般平和,她会怨自己的吧?楚南竹想。
似乎是见不得那人脸上出现失望的神色,宋锦遥张了张嘴:我......我以前认识你的,对吗?
楚南竹蓦地抬眼。
宋锦遥继续,想着她忆起的片段,她轻言:我唤你阿竹,你唤我遥之,对吗?
遥之......
这个名字太过于久远了,久远到只存在于自己的记忆里面。
所以,她终究还是记起来了?
楚南竹顿了好半响,才道:记起来了?
宋锦遥看着楚南竹的神色,那张脸上的表情万般复杂,叫她着实看不明白,她只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只是想起了一些片段,在梦里出现的,我还以为......以为是我的臆想。
宋锦遥一边回忆着梦里的情景,一边描述道:脑海里有时候会出现几个片段,有时候,我就在门外偷偷地望着里面的你,你在里面打坐,闭目养神......还有,你在林子里面练剑,我在旁边看着......
那里面,我唤你阿竹,你唤我遥之。
楚南竹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宋锦遥看见她的目光停在自己脸上好一会儿,她道:还有么?
宋锦遥老实道:没有了。
之后,她看见楚南竹低了低头,温和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是真的,不是你的臆想。
所以,不是她在做梦,她们上辈子真的见过,宋锦遥眼里满是欣喜,有什么比知道自己和自己的恋人有前世的缘分还要开心的事情呢?
是了,这样也可以解释了。宋锦遥一直觉得她和楚南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楚南竹的反应很是怪异,好像......好像以前认识她一样,但宋锦遥知道,自己这十九年来,是从未见过楚南竹这般的人的。
她自己一直在清月轩里面待着,总共都没见过几个人,若是见过楚南竹,那肯定是有非常深刻的映象的。
但前世今生一说实在是太过光怪陆离,若不是这几日做过的这些梦,她都不敢往这方面想。
宋锦遥眼里尽是欣喜,她拉着楚南竹的手,牢牢地不放开,她道:那那那,那阿竹,你为何就没有喝孟婆汤,你为何会记得呢?我怎么就只有一些片段?
楚南竹并不纠正她话语里面的前世今生,只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其实,哪有什么前世今生,她是楚南竹,而那人,也一直是遥之,魂过三途河的人,不论前世种种,执念多深,尽都会忘记所有,哪会有例外?
因为我聪明呀。
宋锦遥:聪明?
那孟婆给我汤水的时候,我用长袖遮了遮,尽数倒在了一旁,谁晓得你这傻子,倒是实诚,一滴不剩全给喝光了。
宋.傻子.锦遥:......
她哪里晓得她上辈子那么实诚?
咳了几声,掩盖着尴尬,宋锦遥看见自己面前伸过来一只手,那手素白柔滑,长长的指骨,清瘦异常,它被那主人摆放在自己眼前,指尖略微勾了勾。
怎么了?宋锦遥问。
过来,我想抱你。那人轻言,这番令人羞赧的话语却被她这么明目张胆地说了出来,毫无一丝掩饰。
纵是宋锦遥这么大胆的人,也不免愣了下,可她虽是胆大,在这番□□上,仍旧还是个羞怯的年轻女孩子模样。
脸上红了红,她站起身来,那人顺势就把她抱进了自己怀里,宋锦遥惊呼一声,眨眼间便发觉自己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她的腰肢被环抱住,紧紧的,轻易容不得她脱身。
她脸上带着羞赧,清月轩养出来的那股子清正之气不再,浑身的骨头都是软软的,一动,便要化成水了。
她们离得实在太近,身旁那人细微的香气飘了过来,像是淡月梨花,并不浓,轻轻的,恍若细雪。
这细雪缠着她,绕着她,给予她温柔,给予她滑嫩,给予她一切心里想着却又不敢的事情。
宋锦遥只觉得自己的耳垂被捏了一下,那双手凉凉的,乍一触摸上去,敏感得宋锦遥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继而,那双凉凉的手往后,薄薄的指尖触碰上她的后颈,宋锦遥忍不住去用大拇指搓揉食指。
面前黑暗了一下,有柔软贴上了自己的唇,呼吸的温度通过空气传了过来,宋锦遥触到了楚南竹的鼻尖,贴上了她的额头。
她面上泛着一股子红润,说不清是羞赧还是紧张。
胸膛处在砰砰直跳着,一下一下,比平常快了好多。
一声轻轻的声音传了过来,语气里似乎带着些无奈,又似乎还有些调侃:牙别咬得那么紧.....
牙......
宋锦遥险些混成一团的脑子还没来得急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自己的下巴被轻轻一捏,她不由自主地便张开了嘴,有柔软滑嫩的舌贴了过来,此刻,她们之间再无距离。
她被紧紧地抱住,被那女人,被她的阿竹......
四周似乎都安静了下来,宋锦遥再也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任它何种吵闹,任它何种喧嚣,她只沉浸在这温柔乡里面,久久的......再也不要出去。
不知道为何,眼角处滑下一滴泪来,轻柔的,晶莹的,顺着眼眶,滑过眼角,她只眨了下眼,那滴泪便落了下来。
一只柔嫩的手抚上脸庞,轻轻地将她脸上的泪擦去。
从始至终,宋锦遥都不知道有这滴泪的存在。
门院外,段城本想将清月轩的那件事告知楚南竹,他已然叫李复搜集了更多的资料,但清月轩的消息实在太少,这件事进展实在是困难。
门刚被推开些许,段城就止住了脚步,也幸好,这推门的声音并未惊扰里面的二人,他细心地关好门,在院子外面站了片刻,嘴角处微微勾出一抹弧度来。
他转身,向另一边走去,却见得旁边院子出来了个窈窕身影,她正四处张望着,略略抬了抬脚,就往这边走来。
哎,你看见我师姐了吗?大清早的,就不见人影了,这伤还没好呢,就到处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