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了前方高耸的大树上,不住飞行的树蝇。
“不止一处,好大的手笔,竟然豢养了这样多的树蝇。”张鹤咋舌。
“若不是被人以血肉恶咒滋养,树蝇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灵物,能蛊惑人心,使人陷入幻境。”裴璇玑在马上对李挚解释道。
张鹤皱眉道:“这样多的话,只凭我们三人,恐怕无法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靠近葛家堡,看来还得先去一趟江北府。”
“只能如此了。”
即便心中知晓宝珠此时近在咫尺,李挚心急如焚,也只能赞同张鹤的提议。
于是三人绕道前往江北府。
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是越靠近江北府,天气便越干燥,待到进入江北府城下,竟然仿佛已经是盛夏的天气了。
一路上全是形容枯槁的百姓,脸色蜡黄、嘴唇皴裂,摇摇晃晃地在地上捡拾可能有的食物——哪儿还有呢,土地已经干涸龟裂了。
李挚皱起了眉,这些日子以来,第一回对旁的事物产生了关心:“江北府的干旱竟然这样严重吗,为何……”
他此前从未见过这样的江北府。
“偏生仙渡府还日日下雨,我之前也不信呢,两处离得不远,为何会这样。”张鹤面色也凝重起来。
“这借兵一事。”裴璇玑心中惦记着案子。
“先去找此地的异人寺衙门吧。”
或许是因为干旱,江北府城门外的守备们比仙渡府多了一倍,神情也格外严峻,将三人的路引看了又看,方才让开一条进城路。
甫一进城,展现在三人面前的又是另外一个世界了。江北府中的居民似乎并未受到许多干旱的影响,大街上熙熙攘攘,全是忙着生活的百姓们。
即便穿着朴素,但好歹精神头还不错。
这到让三人稍稍松了一口气。
一路行到异人寺在江北府的办事衙门,两位天师示意李挚在马车上稍等,他们先去拜码头。
李挚自然同意。
他一人坐在马车上,不时地打量着江北府街上的行人。
这样的灾情,按理来说本地父母官早已上报天听,朝中既要商议如何赈灾,又要计算国库剩余,少不得沸沸扬扬地闹上几个月才行。
这几个月也足以让国朝上下都知晓江北府的灾情了,但他从未听闻过。
李挚收回了视线。
世界的变化越来越大了。
两位天师从衙门出来时脸色都不太好。
裴璇玑上了马,对张鹤道:“先找个地方住下吧。”
张鹤没有不答应的。
三人掉头来到了江北府上最为繁华的一条街,裴璇玑骑着马左看右看,拐进了一条小巷,终于寻到了符合她心意的安静客栈。
这间客栈并不临街,客人便少了些,只是环境更为幽静。
客栈的小二殷勤地迎了出来,又叫了小工牵马下去好好招待。
裴璇玑财大气粗地包了一间小院,方才踏入园子里,便垮下了脸。
张鹤给李挚解释道:“人是找到了,只是他也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李挚沉思了一会儿,问道:“不知这人?”
“江北府异人寺副总司,嵇仁。”
“你们如何与他说的?”
裴璇玑回过头来说道:“我就找到他,问,嵇叔叔,我这有一件事,关系重大,妖怪作乱已经牵扯众多百姓,你一定要管。”
闻言,李挚隐晦地看了张鹤一眼。张鹤苦笑着摸了摸鼻子。
“嵇仁就跟我笑,说什么好久不见,晚上要请我吃饭,也不说答不答应。”裴璇玑越说越气,“我们若是借不来兵,死伤的百姓岂不是越来越多,当天师的不以斩妖除魔为首任,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回家种番薯不好吗?”
“裴天师,异人寺虽管的不是凡间事,但里头都是凡间人。”李挚稍稍劝了劝,话锋一转,“若是今晚嵇仁副总司宴请,还请务必带上我。”
裴璇玑圆脸几乎皱成了一团,长叹一声后点了点头。
果然,嵇仁的帖子不一会儿便下到了他们方才住进来的这间客栈。
傍晚时分,在城中最为奢华的酒楼设宴,请务必赏光。
这定然是要去的。
嵇仁不仅大方宴请,还特地派了马车前来接他们,到了地方后,酒楼中的奢华靡费自然不必提。
李挚绕过一个造景十分雅致的水池,看着清澈见底的水中不住游动着的浑圆锦鲤,想到了今天在城外见到的场景。
朱门酒肉臭。
嵇仁设宴在一个雅致的小包间内,他看上去四十多岁的模样,不胖不瘦不高不矮,是扔进人群中毫不起眼的那一种。
甫一见到裴璇玑,嵇仁便含笑迎了上来:“真是长大了,这般懂事。”
“嵇叔叔倒是一直这样。”裴璇玑笑了笑。
临出门前,李挚与她一字一句地商议了许久,即便此时裴璇玑心里再怎么焦急,脸上也是笑盈盈的。
“哈哈,替我向你父亲问好啊。”
嵇仁笑着拍了拍手,外头进来了两个美丽的女郎,怀抱着琵琶,带着温柔的笑坐下。
靡靡之音响起,精致的菜品摆满了桌子。
嵇仁与裴璇玑寒暄了几句,宛如不经意间说起了下午的事:“裴家小娘子,不是嵇仁不想帮,只是近来江北府遭了旱灾,起了灾,这怪事就多了起来,实在是没有多余的人手啊。”
“嵇叔叔说的我都懂的。”裴璇玑唉声叹气,“只是仙渡府这边也太不像话了些。”
“哦,怎么说?”嵇仁笑眯眯的。
“仙渡府中的异人寺,里头有鬼。”
裴璇玑按照李挚的交代,压低了声音,将仙渡府异人寺中总司常年不理事,副总司统揽大权,但许多案子的关键证人总是不明不白死在狱中的事情说了一遍。
嵇仁听完后,脸上的神情瞬间换了。
他转头朝弹琴的伎子摆了摆手,让她们全都退了出去。
“此事,当真?”嵇仁收起了笑,眼中闪烁着精光。
裴璇玑立即将自己收集的案卷拿了出来:“嵇叔叔看过便知晓了。”
嵇仁收下了卷宗,不再讨论这件事,脸上又扬起了笑,一个劲地劝着三人多用些菜,多喝些酒。
等到酒过三巡,裴璇玑推脱再也喝不下了,宴席这才散了。
嵇仁仍旧没有提起究竟是否愿意借兵,只是叫来了马车送三人回到客栈。
佯装酒醉的裴璇玑一下了马车便毫无醉意,她看着李挚焦急道:“当真这样说就行了吗?”
李挚今夜也喝了不少,此时眼中却也一片清明:“当真,明日一早我们便走。”
“可是。”
裴璇玑还想再问,被张鹤拦住了,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快些回去睡吧。”
到底夜深,裴璇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