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胡思乱想着,身边的小满突然开口道:“宝珠,我决定将一切都奉献给这里了。”
“你还要怎么奉献?”宝珠不解道。
小满每日从早到晚地研读葛夫人讲话,去互助会,帮助新来的小妖们、凡人们适应葛家堡,简直团团转,一丝一毫自己的时间都没有,他又是这样穷的山野小妖,还能奉献什么呢?
“你晚上去聚会时又没有认真听葛夫人说话,我说了白日里要给你补一补功课你还不肯。”小满谴责宝珠道。
“好好好,对不住。”宝珠满心敷衍,“那你现在告诉我呀。”
“我决心将自己奉献给无上至尊,请求祂赐我永乐之福。”
小满的脸上全是坚毅。
无上至尊和永乐之福,宝珠确实在葛夫人的讲话中听到过,只是她以为那不过是某种口头禅,好比祝你发财、祝你平安这类的吉祥话,难道并不是?
“永乐之福究竟是什么?无上至尊真的存在吗?”
“永乐之福就是永乐之福,无上至尊当然存在,我不要与你说了!”
恼怒于宝珠的不学无术,虔诚信徒小满狠狠地瞪了她一样,而后一路上都不肯再开口了。
不说话便不说,宝珠也沉下脸,低着头想着心事,走进了应诺堂。
应诺堂中已经有人在等了。
不过宝珠脑中全是事,还未看得真切,怀中的赛雪猛地给了她一爪子。
“怎么?”宝珠狐疑地低下头。
赛雪眼睛使劲往一处挤。
宝珠抬头一看,又天打雷劈了一回。
李挚与几位新来的凡人,一块儿坐在长凳上,面带微笑地看着小满。
怎么他也在。
宝珠抓心挠肺地难受起来。
她默默地跟在小满身后,捡了角落里一个离众人远远的位置坐下,打定主意今天一句话都不要说,一眼都不看李挚。
“那咱们开始吧,谁先开始呢?”
几个新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开口。
“那么我便说说我自己的故事吧。”小满清了清嗓子,开始第无数次开头。
“我开灵智时,在一个偏远的山村。”
小满的故事,宝珠已经听得耳朵起茧了。
之前几次互助会,小满刚开口,宝珠便开始打瞌睡,今天她又想如法炮制,却始终觉得有些不自在。
她知道是为什么。
宝珠的眼神飘忽地往李挚身上瞥。
李挚似乎并未察觉,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小满,听得十分认真,眉头微蹙,显然被小满的故事打动了。
这样的一脸认真的书生,瞧上去有几分可口。
宝珠不知不觉盯着李挚看住了。
直到身边几位新人开始此起彼伏地啜泣起来,她才恍然地收回了视线。
小满抹了抹眼睛,清了清嗓子道:“下一位有谁愿意倾诉的吗?”
今日来的几位新人有些腼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开口。
小满有些失望,转而看向宝珠,说道:“那就由我们宝珠小姐来吧,说一说她与凡人的感情纠葛。”
什么?
宝珠第三次被天打雷劈。
她惊慌失措地看向小满,面上瞬间火辣辣的烧了起来。
她怎么忘了还有这一茬!
这叫她说些什么好,与她有纠葛的那凡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如果她现在立皈依无上至尊,祂能将她从这样尴尬的境地拯救走吗!
正在宝珠尴尬之时,一旁的李挚倏地出声道:“那便我来说吧。”
闻言,众人的目光转移到了李挚的身上。
“我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父亲。”
李挚语气平淡地说道。
他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他的父亲家里虽然不算穷,但父亲身体一直不好,做不了重活,而父亲的父亲,也很早就去世了。
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家里由祖母支撑,农活、家务活,都由祖母包揽。
李挚的祖母是一个刚强的女子,她出身贫苦,嫁给李挚的祖父算是嫁得好,可惜她生下来的孩子并不健康。
祖母不肯认命,她通过中间人,找到了曾经在仙渡府干过力气活的女子,遣媒人上门,为儿子求娶。
这样的女子,虽然不够好看,但总能生下健康的后代吧。
李挚在这样的期待中诞生了。
他确实身体健康,比他的父亲、祖父都要好得多。
而当他父亲终于死去的时候,母亲并没有流泪,毕竟一个强壮又不好看的妻子,又怎么能得到丈夫的欢心。
难过的只有祖母,刚强的祖母病倒了,她的身体生了病,心理也生了病。
李挚越长大越好看。
祖母开始疑心,平凡的父亲,与不好看的母亲,真的能生下李挚这样的孩子吗?
她开始发病,只要发作起来,就会用长长的竹竿狠狠地抽打年幼的李挚。
你是孽种,你是你母亲偷人生出来的杂种,你害死了你父亲,你这丧门星,你应当孤独终老,不得好死!
这时候,李挚强壮的母亲只会在一旁偷偷哭泣。
等到祖母出够了气,或者清醒过来,才将李挚抱在怀中安抚。
说来说去也不过,祖母生病了,要待她好一些。
一直到李挚六岁那年,他偷偷从堂伯李庆给堂兄请来的夫子那里学到许多字。
祖母忽然就好些了,她似乎记起了李挚是李家唯一的孩子,是她儿子唯一的后代。
她将家产变卖,拿出了家中所有的钱,举家搬迁到了县里。
李挚被送进了私塾,开始漫长的求学之路。
县里的生活并不容易,到处都要用钱,母亲只得从早到晚地外出做活,换来李挚的笔墨纸砚。
还有祖母的药钱。
李挚年少聪颖,成了远近闻名的神童。
他十二岁那年考上了秀才,终于可以让母亲不那样辛苦时,她倒下了。
这个健壮的女子,直到此时才终于得以歇息。
李挚被迫撑起了一个家。
他给母亲守完三年孝,错过了一次乡试。
而后苦苦支撑的祖母也撒手人寰。
四年孝守下来,李挚早已消失在周围人的记忆中,远近又有新的天才名声大噪,他贫穷又落魄,不再有人对他报以善意。
李挚平平淡淡地说完了。
或许在凡人当中,有这样经历的人太多,能考上秀才,已经不算活得落魄,因此在座的众人只是陪着叹了口气,感慨世事无常。
唯有宝珠落下泪来。
她不愿被人瞧见,默默地伸手遮住脸。
赛雪在她的怀中抬起头:“你心疼了?”
“我没有。”宝珠嘴硬道。
她垂下视线,仿佛忽然对自己的手指产生了偌大的兴致,翻来覆去地看了许久,也不愿意抬头看一看正在倾诉的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