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控制不住地想要伤害自己,侍女们逼不得已,小心地用软巾子,将她的双手束缚住,又在她耳中塞了软木塞,终于让她消停了一会儿。
在裴仙蕙身旁伺候的最近的那位侍女,担忧地看着眼前双目无神的她,低声道:“您究竟为何害怕安民祭典呢。”
侍女的话,裴仙蕙一丝一毫都没有听进去。
外头那些声音,将她带回了令她痛苦一生的回忆当中。
裴仙蕙无法逃离,只能被迫一遍又一遍地观看这段令她疯狂的记忆。
四年前的安民祭典,是孙三坐上皇位后的第一次。
孙三很重视,与裴仙蕙小心商谈过几回,祭典当天,他们应当如何行动。
可是裴仙蕙兴致缺缺。
那时皇后方才死去了不到一年,对孙三来说,这时间已经足够久了,但对裴仙蕙来说,仿佛还在昨日。
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提起,可是裴仙蕙每日入睡时,似乎都能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轻语,是你害了皇后吧,是你动的手吧。
不是她。
皇后虽然与她不对付,可裴仙蕙从未想过要她死。
可究竟是谁夺走了皇后的性命,裴仙蕙连想都不敢想,一旦想起,她便喘不上气来。
那是她挚爱的男子,她从未想过他会变成裴仙蕙不认识的模样。
裴仙蕙渐渐地与孙三疏远了。
孙三心中也清楚这一点,可他使出浑身解数,也仍旧无法与裴仙蕙重修旧好,明明横亘在他们当中的阻碍已经在被他一一拔除,可他的仙蕙却似乎离他更远了。
于是,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安民祭典后,按照惯例,孙三要携内眷,在皇庙中住上一段时间,为万民祈福。
这时候,国师容起也会相伴在他们身旁。
孙三十分信任容起,容起于他亦师亦友,是不同于裴将军的存在,而容起也是他见过言语间最能安抚人心的人。
若是由容起开导仙蕙,想必仙蕙便不会这样苦闷,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能有所改善。
孙三天真的,犯下了他此生最大的错误。
到了安民祭典当日,裴仙蕙虽然提不起精神,也仍旧一丝不苟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她与孙三来到了皇庙中,孙三要去完成剩下的仪式,而她需要在一旁等候。
等到孙三结束了所有的仪式,他带着一个人,来到了裴仙蕙的面前,是国师容起。
孙三期待地看着她,对她说,国师一向很能开解众生,若是仙蕙心中有烦忧,可说与国师听。
裴仙蕙看着容起冶艳的脸,并不相信孙三的话。
只是,容起确实极能安抚人心。
他不过站在孙三身旁,笑着朝裴仙蕙问好,裴仙蕙心中便奇异地安静了下了。
也许国师当真能让她不再夜夜噩梦也说不定,裴仙蕙当时是这样想的。
于是,在皇庙的那段时间,或者有许许多多的侍女侍从侍卫们陪伴,裴仙蕙与容起隔得很远,端坐在无遮拦的水榭旁谈话,或者孙三处理完政务,亲自陪着裴仙蕙与国师谈话。
一开始裴仙蕙确实好了许多,她不仅吃上了容起给她开的丹药。
容起还赠与了她一种安神香,点上后,裴仙蕙确实能够安然入睡,不再被噩梦侵扰。
只是,噩梦不再来时,容起却出现在了她的梦中。
起初,他们在梦中只是守礼地如同白日一般谈话,而后,裴仙蕙察觉到,梦中的容起一日一日地变得诱人起来。
他不再规规矩矩地束发,身上的衣裳也不得体地只遮住了半个胸膛,如妖般艳丽的脸颊上,在无人会注意看的鬓角下方,有一颗小小的红痣,引诱着裴仙蕙犯下不可饶恕的罪。
裴仙蕙害怕极了,她终止了与容起的谈话,可她还是能梦见容起。
这些令她感到羞耻的梦,让她的情绪重新不好了,裴仙蕙崩溃地与孙三大发脾气,要求他们立即回到皇宫当中去。
孙三不明所以,但他听从了裴仙蕙的要求,回到了皇宫中。
在深宫中,裴仙蕙被困在重重禁制当中,她不可能再见到容起,她终于感到安全了。
可从皇庙中回到皇宫后,没过多久,裴仙蕙发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化,她的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裴仙蕙如坠冰窟,她的牙齿在打颤,她几乎无法站立。
可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毕竟裴仙蕙从未真正与容起有过接触,那都是梦,梦里都是假的。
这个孩子在她肚子里待了格外长的一段时间,久到按照常理往前推算,不可能是在皇庙中怀上的。
孙三很开心,于是,在丈夫的陪伴与感染下,裴仙蕙也慢慢地高兴起来。
在一个下雨天。
她在妹妹前来探望时,忽然发动了。
裴仙蕙痛了许久,终于生下了孩子,她满脸是汗,期待地看着周围人,问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所有人都沉默了。
裴仙蕙挣扎地起身看了一眼她的孩子,那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的孩子,那不是孙三的孩子,那是——
梦里竟然是真的。
裴仙蕙崩溃了,她都做了什么,她怎么能,她背叛了丈夫。
她身体也开始急剧的变化,她的头发开始变白,眸色越来越浅。
在一片混乱中,她听到了丈夫在门口对妹妹说。
裴仙蕙……品行高洁、贞静贤淑。
不、不、不。
孙三错了。
他的这句话,像是一把利刃,插进了裴仙蕙的脑子里。
她当时便失去了意识。
然后她浑浑噩噩地过了几日,他们似乎拿走了那个让她崩溃的孩子,这让裴仙蕙开始自我麻痹。
或许她并没有生下这个孩子,她只是流产了。
可有一个夜晚,她在睡梦中惊醒,看向窗户外时,发现了一个小人儿,正在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她意识到了,这是她生下的那个孩儿。
他长大了一些,那些遮挡视线的绒毛也褪去了一些,露出了他的脸。
裴仙蕙发觉,他长得极像容起,在耳边的鬓角旁,也依稀有一颗小小的痣。
裴仙蕙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她品行高洁,贞静贤淑,却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
她无法面对,她尖叫起来。
已经离开了皇宫,身处宝塔山脚的裴仙蕙,陷在回忆当中,缓缓落下泪。
而此时已经有了名字,叫做蕙的小半妖,并不知道他的母亲脑中在想什么。
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担忧地守在母亲的房门前。
长开了后,蕙变得更像母亲了,他很满意他的脸,只是他的鬓角旁有一颗红痣,他不喜欢。
他总是用头发遮挡住那里。
蕙抬头看着宝塔山,忧心忡忡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