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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对皇后道:“紫竹是母后身边的人,想来是母后用惯了的,夺母后所爱岂非是儿臣不孝?便让紫竹留在母后身边吧,儿臣这里有珠弥和香耳两个,也够了。”
紫竹忙跪下请罪,皇后看她一眼,未再坚持。
“还有一桩小事。”容姒让跟来的秋禧上前,一边道,“之前儿臣宫里的那个太监总管犯下大错,竟将母后赐给儿臣的汉白玉璧给打碎了,还妄图栽赃他人,实在可恶。儿臣便做主革了他的职,如今总管之位空缺,儿臣看秋禧很是不错,便想让他顶上。至于那个风铃,她虽与萧氏之事无关,但毕竟与萧氏有亲,儿臣也不放心她,便将她调了出去,缺的人再叫内务司派人补上。”
皇后托了茶盏,温声道:“小五既已有了打算,便依你的意思办吧。”
皇后的面上一直挂着浅笑,直到容姒离开,那抹笑意方倏然隐去。一旁的紫竹一颤,再度跪下身去:“奴婢愚笨,请娘娘恕罪。”
皇后没有出声,是紫英斥道:“知道犯错还不去静室跪着?还要娘娘发落麽?”
紫竹忙不叠退下,紫英在一旁斟茶,动作小心,未敢发出一点杂音。
良久,才闻皇后开口:“你怎麽看?”
紫英呼吸一滞,斟酌道:“殿下年岁渐长,主意也大了,不过再是顽劣,在娘娘跟前还是知礼的。毕竟……娘娘和太子殿下才是她最亲近之人。”
“是啊,她是长大了。”皇后低头饮茶,垂下的眼眸看不出情绪。
门外有宫婢道:“娘娘,三公主来请安了。”
紫英看向皇后,后者搁了茶盏,淡声道:“让她进来。”
***
容姒直到出了凤仪殿,绷紧的脊背才一寸寸放松下来。
太子方才果然是在试探于她,好在有惊无险。母后要赐人,容姒也不能直接拒绝,但她身边之人,只能是她所信任的。
容姒挠了挠小貍奴的下巴:“没想到你这小东西也出了力,倒是省得我再找由头将人打发了。你这麽聪明,跟小狐貍似的,以后便叫你小狐如何?”
貍奴舒服得眯了眼,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容姒唇边的笑意一闪而逝,虽说她今日回绝了皇后,可不是紫竹,也可以有旁人,一味推拒治标不治本,以长远计,还得另作筹谋。
“殿下。”
回去路上四下无人,秋禧低声道:“方才宫外传来消息,萧氏死了。”
容姒停了替貍奴的顺毛的手,怀中的貍奴不明所以,擡头低叫了一声,容姒却没看它,只道:“怎麽死的?”
“回乡路上被劫匪所杀。”
自护国寺回宫,容姒便让人将萧氏放了,明面上任她自生自灭,暗地里则让秋禧派了人跟着。萧氏不是个蠢的,在宫外也存了些钱,借着商队的路引,几乎没有停留便出了城。
只是走了不到两日便遇上了劫匪,银票一概被搜,尸首也被扔下了崖。
若说只是巧合,秋禧是不信的,又转念一想,殿下是否因着察觉了什麽,才会放萧氏离开?
如今她死了,殿下所想是否已然得到了验证?
秋禧越想越觉得心惊,等着容姒再问些细节,然容姒静了片刻,却是问:“你在入宫之前,是如何与家人相处的?”
秋禧微微一愣,他已许久不曾想起入宫之前的事,但容姒既问,他便无有隐瞒,细细回忆道:“那时奴才年岁尚小,只记得父亲温和,会教奴才认字;母亲勤劳,做得一手好菜。”
“可有惹你母亲生气的时候?”
秋禧扯了扯嘴角:“那自然是有的,奴才调皮,幼时总是闯祸,母亲就拿笤帚打我,虽骂得狠,打在身上却不疼,就是生了再大的气,到了饭点依旧会喊奴才吃饭。”
容姒笑了笑,是了,这才是父母子女之间最寻常的相处。
先皇后去得早,容姒对她的记忆并不算多,可以说她对母亲二字的理解大多都来自韦皇后。她自幼养在韦皇后膝下,韦皇后待她也最是亲厚,有时甚至越过了太子。从小到大,她要什麽便有什麽,什麽好东西都是她先得、先选。哪怕闯了再大的祸,母后也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甚至回回都替她求情,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萧氏纵着她,母后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天幕晦暗,不多久就零星飘起了雨,珠弥先行回去拿伞,容姒站在檐下,伸手接得冰凉几滴。
“秋禧,你可知这宫廷上下、朝野内外,人人都道母后是贤后慈母,对我视如己出?”
容姒的唇角微微泛白,眼尾却映了一点红。她神色平静,却莫名叫人觉得有什麽东西在崩裂、坍塌,好似山呼海啸,却又寂静无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