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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姒记得他,那日她与容卉大打出手,是此人出声圆了场,给她们留了几分薄面,为此容姒浮了点笑意,颔首道:“晏公子。”
晏离有些意外,却没叫容姒看出来,跟着浅笑道:“殿下是在备考?”
晏离亦听闻了容姒与圣上作赌之事,看了眼案上的书册,又道:“若是备考书义,殿下选的这些并不十分合适。”
容姒眸中微亮:“晏公子有什麽建议吗?”
晏离报了几册书名,微微一顿,又从怀里抽出一本来:“这是离平日读书的一些随笔,殿下若是不弃,可随意看看。”
晏离说得谦逊,容姒翻那手劄,里面除了一些游记、小传还有他拓写的文选,不少还附有详细的注解,比正本要通俗易懂得多。
“你也要备考,这般借给本宫,无碍吗?”
晏离笑了笑:“殿下放心,即使没有这本手劄,离也能考上甲等的。”
这话虽透着些许傲气,却并不叫人觉得反感,反而能令容姒放下顾虑,安心收下这本手劄。容姒回到扉页,上面写着晏离的名字,他出身晏氏嫡支,钟鸣鼎食之家的晏氏,朝代更叠亦能屹立不倒,即便已不如前朝显赫,但依旧是清贵的世家大族,而假以时日,这个少年或许会成为晏氏新一代的话权人。
窗外有淅沥的雨声,微凉的雨滴由疏至密,天际阴沉,不知何时起竟落下纷飞大雪,将宫城都笼罩在一片素白之中。雪沫积在容姒肩头,很快便渗透了外罩的斗篷,此时的她跪在凤仪殿前,然门口的两个内侍目不斜视,仿若瞧不见她这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凤仪殿的大门才从内打开,出来的人是紫英,她未若从前一般笑靥如花,只冷声道:“殿下还是请回吧,娘娘没空见你。”
容姒张了张嘴,只呼出一团白气,还未出声又听紫英道:“殿下做出这等事来,实在是丢尽了皇家颜面,娘娘自愧没有教好殿下,待殿下开了府,这凤仪殿便也不必再来了。”
紫英道完,又侧身行礼:“三公主。”
容姒转头,见容岚不知何时到了殿前,身上依旧没有过多坠饰,唯有常戴的一对点翠耳饰换成了上好的东珠,行动时东珠微晃,色泽莹润。
她身边的宫婢收了伞,雪水化开,甩伞时有几滴溅到了容姒身上,容岚不由蹙眉:“桃溪,无礼。”
宫婢桃溪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给容姒致歉。
“恭喜五妹妹,得偿所愿。”
容岚看着容姒,素来怯懦的脸上浮出几分陌生的冷意,还有几分叫容姒看不懂的複杂,她顿了片刻,蓦而又弯了唇,低声道:“可惜他一个詹事府左庶子,本是前程锦绣,如今尽数毁在了你的手里,也不知他对你的恨意会有几分?”
容姒擡眸,一张脸比雪色更白。
容姒不知是怎麽离开的凤仪殿,只觉雪雨冰冷都已浸到了骨子里。
“殿下。”
头顶一暗,容姒恍惚看去,满眼的交错竹骨撑开一方天地,容姒站在伞下,听眼前之人道:“雪势甚急,殿下记得撑伞。”
他的眉眼在冰天雪地间有几分朦胧的温润,在所有人或鄙夷或厌恶的视线中显得尤为澄澈。
“还未向殿下道贺。”那人道,“晏离在此,贺殿下及笄万福,千岁长安。”
“晏……离?”
容姒一怔,猛地坐直了身,手中狼毫随着她动作翻下书案,却被两根修长指节稳稳接住。
窗外依旧有淅沥的雨声,然她好端端坐在万卷楼中,并未狼狈地跪在凤仪殿前,也未见大雪纷飞下撑开的竹骨纸伞。
果然,又是梦。
只是这个梦叫容姒格外地不舒服,好似有什麽堵在胸口,沉得她喘不上气。
未等容姒缓下心绪,身后已有人将掉落的狼毫重新搁在了笔山上。
“殿下睡在此处,小心着凉。”
骤然听到这道声音,容姒险些如同炸了毛的猫一般从座上跳起,回头果见是他,只勉强稳着声线道:“你怎麽在这?”
窗外吹来的风撩起喻良臣的衣袖,他擡手将袖口压下、捋平,然一双眼始终望着容姒的眼眸深处,从容不迫:“此处是万卷楼。”
容姒能来,他作为太子伴读,自然也能。
容姒的唇角依旧僵硬,换了问题:“你何时来的?”
“不久。”喻良臣淡声道,“只比殿下早了片刻。”
只比她早了片刻?也就是说方才她和晏离谈话后又入了梦,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
容姒心头发毛,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在梦中说些不该说的,也不确定喻良臣是否听闻。容姒默了几息,心中千回百转,喻良臣却是垂眸,目光落在容姒写了一半的注解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