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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姒。”喻良臣撵着唇齿,低语道,“我想听你唤我夫君。”
情浓耳热之时,那一声声的“夫君”烫在心口,叫他将那梦中的孤寒冰冷彻底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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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喻良臣在,归京的一路都风平浪静。
算算日子,太子此时应该已然知道容姒与喻良臣同行而来,可最后的这一程,却没见他再气急败坏地派出杀手刺客,似乎安静得有些过分。
半月之后,容姒终于望见了巍峨凛然的上京城门,远远便见城中人流如织,一派熟悉的繁华安然。
蓦然从城门口蹿出两匹枣红色的骏马来,直直奔向容姒的车驾,似乎已在城门口等候多时,一认出容姒的车马,便迫不及待奔至近前。
马背上竟是沈听遥和淳于星。
容姒探出头去,尚不及展颜,便瞧见淳于星的一双眼通红浮肿,面色苍白,沈听遥亦是眼下微青,面带憔悴。
见到容姒,淳于星喉间一堵,哑声道:“阿姒,我们终于等到你了。”
容姒心头“咯噔”一下,莫名觉出些不安来:“怎麽这副表情,你们怎麽会等在城门口?”
淳于星张了张嘴,却没再发出音来,是沈听遥低声道:“殿下,三日前……太子嫔殁了。”
容姒睁着眼,似是没有反应过来,沈听遥口中的“太子嫔”为谁。淳于星鼻尖一酸,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一阵阵嗡鸣不绝于耳,容姒听见自己的声音,却平静得好似深山中一潭死水:“你说,谁殁了?”
“是菱儿……”淳于星几乎已是泣不成声,“阿姒,菱儿死了。”
就在三日前,东宫告丧,太子嫔舒菱儿身染恶疾,药石无医,于淩晨时分身故。
因是恶疾缠身,太子没让入葬皇陵,只命人将灵柩擡到了莲溪观,停灵一日后便葬在了莲溪观后山。
容姒几人一路奔马赶至莲溪观时,已近日暮。
皇室宗亲的祭祀祈福之地多为两处,一处便是赫赫有名的护国寺,许多大典之仪会在那处举行。还有一处相对僻冷,多为宫中女眷或世家贵女祈福清修之所,后山亦有一处墓园,不受宠的妃嫔甚至公主亦会葬在此处。
舒菱儿的墓就修在墓园南边一角,墓碑尚新但不甚显眼。容姒抚在那碑石之上,只觉一片冰寒入骨,叫她忍不住微微瑟缩。
可她不是来祭拜的。
“菱儿,你会不会怪我?”
山中风声潇潇,似是应和又似低泣,仿佛尚不知晓,接下来会是怎样的无尽暗夜和疾风骤雨。
淳于星站在容姒身后,咬牙道:“菱儿一直不喜欢和其他世家贵女玩在一处,因为她们表面上同菱儿亲亲热热,背地里却嘲笑她胆小如鼠,畏畏缩缩。说她懦弱、无用,一点都没有高门嫡女该有的样子。”
“可我知道她不是的,她总是有很多很新奇的想法,会研制出各种各样的糕点,她胆小害羞,却并不懦弱,那些贵女为难我的时候,她还会挺身挡在我的前面,替我据理力争。明明那时候,她怕得小腿都在打颤,却愣是不肯低头。”
淳于星哭着笑道:“她还以为我打不过她们呢。”
“后来,认识了殿下……”淳于星哽咽道,“她最喜欢殿下了,我总听她说,她最想成为殿下这样的人,遇事处变不惊,有能力,有胆识,能保护好自己,和身边的人……”
“阿姒,我不信,我不信好好的一个人,怎麽说没就没了,我们甚至都未能见她最后一面!”
“若是……若是她受了什麽委屈,若是她有口难言,她希望能还她公道的人,一定是你!”
容姒只觉心髒骤然一缩,似是被人生生拽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的眼底像是映照了无星无月的沉沉黑夜,埋葬了那在一瞬之间要将所有都吞噬撕裂的疯狂与晦暗。
她同样不信。
不信舒菱儿是死于恶疾。
所以,她来到此处,是为撕毁伦徳礼教,离经叛道。
容姒松开了紧扣着墓碑的手,冷声道:“掘墓,开棺!”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端倪
叫人牙酸的“吱呀”声隐没在残风号哭之中, 半拢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护着烛火,一点点照亮灵柩中的人。
南方的春日已是鸟语花香,上京城中却还有些倒春寒的余韵, 尸体存放了几日, 倒也还未腐坏得太过严重。
橘红的烛火映照下, 舒菱儿的面容似也透出几分暖意, 好似不是被埋葬于灰坟山野之间,而是仰睡在水草丰腴的郊外马场,天地为庐,骏马作伴。
容姒心头一绞,近乎要拿不住手中光源,只得微微侧首:“沈听遥, 你可能看出什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