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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怀氏一族，案情久远複杂，还需複核勘验，若怀氏当真无辜，朕会恢複怀氏一族名誉，为其平反昭雪。”
容姒抿唇不语。
容华顿了顿，又道：“朕会补偿于他，也会补偿于你，小五，朕会留下密诏，待朕百年之后，你与喻良臣之子，便是大齐的下一任君王。”
容姒微微一怔，良久却又缓缓摇头。
容华震惊道：“便是如此，你还觉不够麽？”
“不够。”容姒低声道，“比起皇位权柄，他更想要的是佞臣碑倒，怀氏之屈大白于天下，先帝之恶镜鑒后人。”
容华双唇微颤：“若是如此……若是如此，待你们的孩儿临世，待到他能君临天下之时，再告先帝之罪，也为时不晚啊！”
只是这罪过，不能由他来述，他又如何来述！
“若文徽帝还活着，必定是要他亲自俯首认罪，但如今文徽帝已崩，能书先帝之罪的，便只有父皇了。这罪名不能由怀氏之后来定，也不能由任何有着怀氏血脉的人来定，是非黑白公道人心，不能因为血缘的存在，而有一点被后人诟病偏颇的可能。父皇，这是容氏一族欠他们的。”
得承皇位的是父皇，得享福荫的还有容姒，构筑在怀氏一族和万千子民骨血之上的皇权雍容，从一开始便是错的。
“恳请父皇下诏，让臣民得见先帝之过，佞臣碑倒，方能叫怀氏族人重见天地。”
容华执了御笔，新的黄娟铺在案上，他颤着手在其上落下一笔，然有了这笔开头，之后似乎也并不那麽难了。
先帝之罪，无一不是毁民误国的大罪，容华越写越觉心惊，待最后一笔落下，他已是心绪翻涌，久久不能平静。
太极殿中只有他和容姒两人，杜有厓也未奉立在侧。容华亲自捧了案上的金龙玺，蓦然指尖一松，玺印“咚”的一声砸在案上。
容华扶在案侧，猛地呕出一口血来，乌红的血色落在明黄绢帛之上，污了其上墨字，更刺得容姒双目一颤。
“父皇！”
就在这时，身后的殿门应声而开，杜有厓领着一干禁卫直奔上殿。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沉沦
“来人, 将昭明公主押下，幽禁露华殿！”
杜有厓臂间的拂尘一指，禁军竟是听他号令, 上前将容姒围住。
容华昏迷不醒, 胸前的斑驳血渍刺在容姒眼中, 叫她的目光寸寸发冷。
“杜有厓, 你要反？”
杜有厓常年在圣上和各个贵人之前垂着脖颈弯着脊背，卑躬屈膝。如今望着容姒，他躬着的背脊早已直不起来，却能擡起下巴，从怀中摸出一块赤金的禁军令牌：“陛下清楚，自己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 故而早有御令，司礼监代行天子令, 代掌禁军之权, 殿下谋害圣上，在前朝后宫搅弄风云，杂家自是要为圣上分忧。”
杜有厓话音一落，禁军又要上前, 容姒甩袖, 没叫禁军押着, 主动走至杜有厓身侧, 侧目看向这个几乎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内侍。
“杜公公, 你在父皇身边多年, 他信任你, 比我们这些子女更甚。他予你权势、地位、荣耀、尊严，朝中上下那麽多人反对成立司礼监, 他却依旧一意孤行。韦氏是什麽德行你不会不清楚，所以我一直不信你会背叛父皇，倒戈韦氏，却也一直想不明白，你这麽做的理由。”
杜有厓的目间微微一闪，有些难辨的複杂，似是有些讽刺又有些怜悯。
“可是如今，本宫却是明白了。”容姒目中浓暗，“你从不曾忠于父皇，又谈何背叛？”
“前朝已覆，你便是杀光容氏皇族，你的旧日恩主也不会死而複生，前朝荣耀早已灰飞烟灭，没有容氏，也会有其他族群取而代之。你所做的一切，本就是徒劳无功，没有半点意义。”
杜有厓的神色倏然一僵，按着拂尘的指尖用力得泛起青白之色，然他的声线依旧平静无波，在如今的情形下，甚至冷漠得残忍：“押下去！”
禁军依令行事，将容姒扣下。
容姒最后望了圣上一眼，一字一顿道：“你即便视容氏一族为仇寇，父皇却从未对不起你！他若有个三长两短，这个世界上唯一信任你，认可你的人便也不複存在了……”
容姒的声音远去，当殿上只剩杜有厓和容华两个的时候，四周像是霎时静了下来。
杜有厓扶着容华躺到榻上，他躬身立在一侧，就同在以往的许多个日夜所做的那般。
良久，他才缓缓动了动唇角，似是想笑：“昭明殿下字字诛心，是生怕奴才害死陛下，没想到容氏后人中竟也能出这样一个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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