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文兴先是一愣,而后腿一抖,竟是直接跪在了地上。
见他这副没用的样子,宣恪眉头皱的更紧。
刚刚还嚣张无比的印文兴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求求少爷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他倒是还有点脑子,知道不能暴露宣阑的身份,但是事情闹得这么大,皇帝逛窑子这事儿铁定是瞒不住了。
宣阑有些不悦,居高临下的看着狼狈不堪的印文兴,嗤了一声,抱着胳膊看向江尽棠:你得罪的又不是我,跟我这儿赔什么罪呢?宁远侯用什么把你喂大的,竟蠢成这样。
印文兴哆哆嗦嗦的不敢回话,赶紧又冲着江尽棠磕头。
隔着帷帽宣阑看不清江尽棠的表情,只听见他声音冷淡:既然没有教好,就不要放出来丢人现眼。
他看向宣恪,声音分明柔和,却似带着尖锐钢针:你说呢?
宣恪一笑,弯腰拱手:公子说的是,我定会嘱咐宁远侯,好好管教他。
江尽棠眸中有淡淡讥诮,没再说话,转身就往门外走,宣阑又看了还在抖个不停的印文兴,觉得无趣,也提步离开了。
印文兴冷汗直流,抓住宣恪的袍摆,声音发颤:表、表哥皇、少爷会不会找我的麻烦?!会不会砍我的头?!
宣恪垂眸怜悯的看着他:你以为最麻烦的是他吗?
得罪了宣阑,或许可以一死了之,但是得罪了江尽棠,可就会生不如死了。
只是现在印文兴还有些用处,可不能死了,他弯腰拍了拍印文兴的肩膀,温声道:放心,表哥会为你求情的。
印文兴涕泗横流:谢谢表哥我就知道表哥是关心我的!
宣恪压住眸子里的厌恶,看向几个小厮:将你们家小侯爷带回去吧。
小厮们连忙搀住印文兴,带他回宁远侯府,宣恪追出去浣花楼,就见江尽棠的车驾已经走了。
他看着长街之上马车的影子,摇头失笑:这么多年过去,招蜂引蝶的本事倒是一点没减。
长宁啊长宁,若你托生个女儿身,怕是能比飞燕合德之流了。
江尽棠脸色不太好,坐在马车上一句话没说,佘漪垂着头道:主子,我刚才应该
江尽棠抬手打断他,道:我也没有想到宣阑会出手,不是你的错。
佘漪抿了抿唇,脸色有些阴郁:陛下最近行事颇为古怪。
江尽棠一怔:我竟有些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了。
不过这也是好事。
叵测的看不透,总比澄澈的一眼望尽好。
佘漪想起印文兴刚才垂涎的眼神,觉得恶心无比,道:主子,我今夜去宁远侯府剁了印文兴那二两肉。
江尽棠失笑:宁远侯就这么一个嫡子,若是没法传宗接代,拼了命也要跟你鱼死网破,何必。
再说。江尽棠手指在手炉精巧的雕花上摩挲了一下,道:他今日开罪了宣阑,宣恪想要保他,就得罚他,印文兴没好日子过。
但就如此放过他,我心有不甘。佘漪长眉紧皱:看来上次给他的教训还是不够。
江尽棠掀开车帘,见月光之下万家灯火,是一番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好风景,他淡声道:印文兴活着,对我们来说才是最有利的。
千年之木,根深蒂固,刀斧难折,但若是从根部开始腐烂,或许只需轻轻一推,就是树倒猢狲散。
说到这里,他想起什么,道:你去将军府一趟,将临羡安置了,今日我欠秦胥一笔,你让他记着,改日我请他吃酒。
佘漪领命,如同鬼魅一般无声无息的出了马车。
第二日,京中又出一桩逸闻。
说浣花楼的花魁临羡芳名远扬,竟让宫中的少帝都慕名而去,只为一睹花魁芳容,传言秦将军一掷千金将这花魁买下,就是借花献佛,送给陛下。
不成想少帝带着花魁离开时,撞上了印小侯爷,而印小侯爷也对花魁有意,不识少帝身份,两人为花魁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最后自然是少帝将印小侯爷揍了一顿,将花魁带走,金屋藏娇。
听闻此事的宣阑:
他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他们是眼瞎么?!当时站在朕身旁的分明是江尽棠那个阉人,朕和印文兴为了一个阉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王来福一边为他穿上龙袍,一边劝哄道:百姓们都觉着能让两位动手的必定是个绝世美人,想当然的就把九千岁当成临羡姑娘了,也是情理之中陛下别动气,不过一些吃闲饭的整日无事可干,以讹传讹罢了。
宣阑又忽然笑了一声:朕若是能将江尽棠关在金屋里,如今还用处处受他掣肘?
王来福心想陛下这想法可真是在玩儿命,不知道该怎么回这话,好在宣阑又自顾自的道:等来日朕独掌大权,打一座金屋将江尽棠关在里面,倒也不错,毕竟他那张脸,也当得上一个娇字。
王来福乍然听见宣阑的惊人之语,如遭雷殛,手一抖差点没把玉带拿住。
宣阑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骇人听闻的话,蹙眉道:上朝就要迟了,你还磨磨蹭蹭做什么?!
王来福赔笑道:陛下恕罪。
他将玉带给宣阑系好,哆哆嗦嗦跟在他身后去了金銮殿。
本来宣阑心情不错,结果一上朝就被一群拉帮结伙的言官以逛窑子不是明君该做的事为由痛骂了一顿。
宣阑:
宣阑下朝就摔了一个笔洗,冷冷道:传旨去宁远侯府,将印文兴拖到大街上扒光了当街打板子,来看的人都给赏钱!
王来福心想陛下竟然杀人诛心至此,领命道:是!
第17章 红痣
江尽棠自然也听说了这荒唐传言,不过一笑置之,在书房里继续练字。
他的字同他人一般,清秀端丽,却又自有风骨,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一句肝肺皆冰雪①还没有写完,山月又进来说了宣阑往宁远侯府下的旨。
江尽棠一顿,笔尖洇墨,生生坏了一纸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