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小皇帝当傻子玩儿?简远嘉有些惊讶的:好家伙,你是真会给自己找事儿,若是一朝东窗事发
那就等东窗事发后再说。江尽棠修长手指把玩着象牙扇,垂下的眼睫被车内点着的一盏烛火镀上一层淡淡金光,他声音很平静:如果再以舒锦这个身份留在他身边,我才是真的疯了。
简远嘉本能的意识到这句话里的信息含量极大是,但是他也知道,江尽棠绝对不会说,他啧了一声,笑道:其实你也不算是有欺君之罪,蜀锦,海棠也,是小皇帝自己吃了不好好念书的亏。
你这就是诽谤了。江尽棠抬起眼睛道:宣阑的诗书文章,还是不错的。
简远嘉叹口气:那就当我是诽谤吧。
马车里安静下来,山月回来后驾车准备离开,在小道上转弯的时候,江尽棠透过车帘缝隙,看见宣阑还是站在那丛白丁香旁边。
沾血了鲜血的长刀就插在他面前,粘稠鲜血从雪亮刀锋上滑落,在地上积成一团暗红色的花,于深夜里徐徐绽放,饱含着人血的芬芳。
你说什么?!范岭大半夜的从房间里出来,衣裳都没有穿整齐,他盯着华州太守汪阙冷冷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再说一遍?!
汪阙哆哆嗦嗦道:范、范先生青天教那伙狂徒不仅把我派去庄子上的人全杀了,还放了一把火,把尸体都烧成了灰烬,唯一幸存的,只有管家,但是、但是
他哽咽道:他的头被人装在托盘里,大半夜的放在了我的床头,我起夜的时候差点吓死呐!
青天教。
范岭自然听说过这伙人在江南的名声,青天教的名头有时候比官府还好使,尤其受百姓爱重,范岭还没有来得及打招呼,青天教的人就敢坏他一步好棋!
范岭脸色僵冷道:那些尸体全部烧了?
烧了,都烧了!汪阙道:现在火都没救下来呢!范先生,您说这可怎么办啊,皇帝可已经就在扬州城外了!
慌什么。范岭思索道:不必再等了,立刻去秋子堰开闸放水,我现下去叫醒小公子,我们速速离开!
汪阙却有些犹豫:范先生,非得要淹城不可吗?
范岭冷笑:怎么,如今你还在妇人之仁?!我告诉你,这些百姓不死,死的就是你!
汪阙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了,我立刻吩咐人去秋子堰开闸。
多带些人手,免得青天教的人设伏。范岭凑到汪阙耳边道:还有动静小点,带几个亲近的人离开就行了,否则,这件事不好收场。
汪阙点头:我晓得了,多谢范先生提点。
不必谢我。范岭淡声道:去吧。
余思徒坐在沾着露水的草甸上,纳闷儿道:你说他们真会来?
如果脑子没问题,就会来。宣阑随口道。
余思徒道:你曾经也是他们的一员,如今却向着青天教着实让我有些吃惊。
宣阑抿了抿唇角,道:他们想要我的命,我何必跟他们客气,风家人只需要趁机挑拨两句,印曜绝对不会放过我,那我还何必给他们卖命。
胖子哈哈大笑:倒也是。
那你以后跟着我们混怎么样?余思徒拍拍自己的胸膛:与你相处之下,倒并不觉得你如同传闻一般不堪。
宣阑把眼睛一闭,冷淡道:我还有事。
你还有什么事?
宣阑道:我要去抓一个人。
抓人?谁啊?余思徒还没有等到宣阑的回答,就听一声尖锐的哨响,他立刻站起来道:人来了!
宣阑反手提起刀,看向夜色里正在往秋子堰赶来的上百名兵勇,舌尖在尖锐的虎牙上一卷,他沉声道:走了。
杀人去。
只可惜今夜他特地穿了白衣,血溅在上面尤其明显,却没有等到那个会心疼他的人。
江尽棠午时前赶回了扬州,这时候御驾刚刚在太守府里安顿下来。
上一次与周单见面,他还是小红,此时周单却诚惶诚恐的跪在他面前,汗流浃背:九、九千岁
连夜赶路,江尽棠脸色苍白,他轻轻咳嗽了两声,那张清冷的芙蓉面上两片飞红,极其好看,却无人敢去欣赏。
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颇为意外的是,周单有些品味,府里的茶是上好的阳羡雪芽,这茶因为苏轼的一句雪芽为我求阳羡,乳水君应饷惠山而得名,入口清醇,余味甘甜,是江尽棠自少时起就颇为喜欢的一味佳茗。
周单良久没有听到坐在椅子上的人说话,哆嗦道:不知道千岁爷大驾,下官有失远迎,还请千岁爷恕罪!
江尽棠终于开口了:我只是陪同圣上巡视江南而已,周大人不必紧张,起来吧。
周单被人扶起来,仍旧不敢去看江尽棠,心里飞快的盘算着这事儿该怎么办,皇帝来了已经让他焦头烂额,现在又加一个九千岁!
先前怎么没有消息说九千岁是同皇帝一起下的江南?!
江尽棠将茶杯放回去,道:我听闻周大人府上,有一位谋士,颇负盛名,不知道能否一见?
周单大惊。
温玉成极少出门,也并不是什么出名的人物,江尽棠初次来江南,怎么会知道他?
怎么。山月抬起眼皮子,看着周单:不方便?
那架势,似乎只要周单敢说一个是字,就立刻拔刀取他项上人头。
周单哪里敢拒绝,连忙道:回千岁爷的话,是有这么一个人,下官这就令人去请他来!
江尽棠轻飘飘道:那就去吧。
周单如蒙大赦,行了个礼,逃命一般的出了画堂。
江尽棠撑住额头,闭上眼睛道:江南这帮子尸位素餐的废物,做贪官都做不明白,当年科举到底是怎么考上的?
山月道:有的人擅长读书,但并不擅长做官。
江尽棠揉揉额头,道:昨夜
华州目前一切安好。山月道:简大人传回来的消息,昨夜汪阙调了五百精锐府兵前往秋子堰,青天教临时在华州拼凑起了约摸三百来人,是场苦战。
江尽棠张口想要问什么,却又没有开口,山月已经主动道:秋子堰大捷后,陛下策马三十里,飞马入太守府,一刀砍下了汪阙的首级,如今正悬在华州城门上示众。
江尽棠笑了笑,摇头:少年意气
范岭倒是个人物。山月道:他让汪阙去筹备秋子堰的事情,自己带着风潜连夜跑了,如今不知道在何处藏身,简大人已经令人去找了这些都是好消息,简大人还送来一个坏消息,您要听么?
江尽棠手指无意识的摩挲了一下食指上的照殿红指环。
许久没有看见这抹鲜艳的红,一时间他竟然有些不适应。
良久,他说:关于宣阑的?
嗯。山月轻点了点头,道:陛下受伤了,被流矢射中,人被聂夏带走,不知道伤情如何,但简大人的意思是伤得很重。
咔嚓一声,江尽棠手里的茶杯落在了地上,香气腾腾的阳羡雪芽,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