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尽棠静默良久,才笑了一下,道:宣阑,你救不了我。
只会更加彻底的毁掉我。
瞧瞧。宣阑的拇指划过江尽棠柔软丰润的唇瓣,声音低哑:唇长得这么好看,却总是说些让我难过的话。
江尽棠侧头避开他的手,道:别总是动手动脚,不想逛园子就回去批折子。
批折子多没意思。宣阑道:你敢说你不喜欢我。
我
宣阑举起两人交握的手,道:你若是敢说,我就在这里亲你,叫太守府的人都看着,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江尽棠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骂他的臭不要脸,他嘴张了张,最终说:什么叫不该有的心思?这里就你六根不净。
你就只盯着我的六根不净,怎么不看看别人身上的十丈红尘。宣阑冷笑一声:宣奕眼珠子就快黏你身上了,阿棠,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招人?
江尽棠眼睫一颤:你叫我什么?
你不喜欢么。宣阑咳嗽一声,道:我听说,江南这边的人都会这样叫,你是江南人,我
江尽棠好一会儿没回过神。
这个幼年时的爱称,没有几个人晓得,时隔经年,再次听见,江尽棠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感受。
在过往的记忆里,这一声声的呼唤,或急切或欢喜,卧病在床时他最爱听人未到声先至的一声阿棠,或是哥哥们送来了稀奇的玩意儿,或是姐姐阿娘送来了软糯的糕点,亦或者是父亲带来的书籍每一样都能让他欢喜满足。
人之一生似乎总是在追求幸福满足,但其实大多数人在出生的时候亲人俱在,就已经是无上的幸运了。
阿棠?
耳边又是一声呼唤。
江尽棠从回忆中抽身,一抬眸就见宣阑明亮的双眸,他绕过宣阑往前走,淡淡说:你以为谁都是你,都会看上我?
你那么好看,谁见了都会喜欢。这少年的嘴里似乎总有说不完的好听话,他跟在江尽棠身后道:反正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很喜欢。
江尽棠转眸看他:是么。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是几岁?
自然。宣阑挑眉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大约不知道。
什么?
宣阑自然而然的拉住他的手,继续往前走,说:那年我大约是八岁?你刚刚到御前任职不久。
那天小太子从皇后宫里出来,想要去找皇帝要一匹汗血马,人还没到乾元殿,就看见台阶上跪了一个宫女,哭的凄惨,管事太监嘴脸狰狞,嘟囔着什么敢摔碎御用之物,要拖出去打死。
江尽棠就是那时候出现的。
他穿着一件白衫,勾勒出少年清瘦身形,仿若吴带当风的秀美雅致,就连提着衣摆上台阶的姿态,都矜贵的不行,在晨雾中露出的侧脸更是恍若谪凡仙人,恍若一副工笔丹青。
他目不斜视的走上台阶,宫女忽然拽住他袖摆,哭求他救她一命。
江尽棠垂眸抽回自己衣服,看也未看众人一眼,清冷淡然:若是陛下问起,就说这茶杯,我摔碎的。
而后他推门进了乾元殿,留下外面一片寂静。
管事太监表情几度变换,最终一脸晦气的道:算你命好,遇上了他人家这会儿正得宠,陛下什么不依着他。罢罢罢,你滚下去吧。
宫女连滚带爬的离开了,小太子立在廊檐下问伺候自己的人:那是谁?
众人都有些不好开口,最终只说:是乾元殿新来的,陛下面前的红人儿呢,不过听说不好相处,行事又狠辣的很殿下不要跟他接触。
为何?
殿下知道前不久江氏问斩了么。贴身太监声音压低,似乎是在说什么禁忌:监斩官就是他据说他斩定国公全族,全程未有丝毫表情,百姓跪在地上为定国公求情,他还让人将这些百姓抓了起来,您说说看得有多冷血的心肠啊?
这样的人呐,就是毒蛇,殿下您离得越远越好。
江尽棠的确不太记得这桩事了。
不管是犯错的宫女,还是他披着晨雾进乾元殿,他都没有印象,这十年里发生了太多事,很多不那么重要的,他已经记不清了。
那你肯定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时,是什么时候。江尽棠笑了一下,如临花照水,空山新霁。
那时候宣阑还很小,抱在怀里的时候,又乖又软又听话,不似如今,已经长得这样高大,他再也抱不住他,只能反过来被他抱在怀里,原本亲近的哥哥,听在耳里,也变了味道。
那年你才三岁。江尽棠提着衣摆上了凉亭,声音带着几分讥诮:可乖巧。所以我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你是怎么长成了如今这幅混账模样。
*
作者有话要说:
狗皇帝以身作则告诉我们,男孩子就算是嘴再甜,太狗了国家也是不给发老婆的。
第79章 刀锋所指
你见过我对别人这么混账么。宣阑此人不愧是脸皮极厚, 声音含笑道:我喜欢你,只对你混账。
江尽棠在凳子上坐下,翻开青瓷茶杯从茶壶里倒了杯温热的水, 淡淡道:那你的喜欢也太沉重。
眼见着宣阑又要说什么不正经的话,江尽棠提前打断他, 道:说正事。
宣阑在他对面坐下,一挑眉:成。你要跟我说什么正事?
你不觉得很奇怪么。江尽棠白皙的手指在茶杯上敲了敲,微微蹙眉:江南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印曜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不奇怪。宣阑笑着说:会咬人的狗, 不叫。
江尽棠抬起眸看他:你已经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宣阑从他手边端走那杯茶, 道:大概知道吧难道你会猜不到?
江尽棠没说话,良久,他才道:印曜糊涂了。
话不能这么说。宣阑道:人都是怕死的, 他只是想要活着而已, 原也没有什么错,只可惜
说到这里,少年天子一勾唇角, 露出一个几乎称得上残忍的笑容, 他分明只是这样随意的坐着,但是身体里终究流着宣氏皇族的血液, 是这天底下头一等尊贵的人, 威压瞬间扑来,站的很远的仆役们都不自觉的低下了头。
只可惜, 我容不下他活着了。
江尽棠静静地看着宣阑好一会儿,才道:世人都说佳时有一双鹰眼, 看人极准, 你却是他这一生唯一看走眼的人。
哦?宣阑饶有兴致的:他在背后怎么编排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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