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翌拿着懿旨略过她们进了屋,徐妈妈正劝了老夫人用些粥:大夫说了,那药冲胃气,您先吃点东西。
见褚翌重新进来,徐妈妈忙放下碗退下。
褚翌就从外间拿了火盆进来。
老夫人这才起身道:不许烧。
褚翌脸上表情微松,不过片刻凌冽目光的又重新凝聚起来,他郑重的握着老夫人的手,像发誓一般说道:母亲且看着,儿子总有一天,会将这懿旨正大光明的烧了。他声音沉稳,表情肃穆,周身气质跟从前已经有了质的变化。
随安端了药进来。
褚翌看见她脸上一抹灰还不自觉,就笑道:这丫头也忒会巴结了,这会儿都成了母亲的人了。索性留在徵阳馆里日夜伺候,也算是替儿子尽一份孝心了。
老夫人道:只要你好好的,比给我吃人参果都强。
褚翌就趁机道:儿子知道母亲心痛儿子,可难不成就不兴儿子心痛母亲吗?母亲只要好好的,儿子吃糠咽菜也像吃人参果一样。
老夫人终于笑了,用帕子擦了眼角:儿子长大了,也会哄人了。
褚翌就握了她的手:儿子说的是真心话,您听我的,先沉住气。他俯身贴着老夫人的耳朵说了几句,不等老夫人变色,就接着道:儿子心里有数,您这儿稳住了,儿子在外头行事,一定会事半功倍,无往不利的。
老夫人犹犹豫豫的点了头,母子俩又小声说了几句,方才放他回去,并吩咐随安:好生伺候了你老爷回去歇息,晚上就不用过来了,吃完早些睡。
褚翌往外走,顺便将懿旨拿了出来。
出来正好碰上褚钰。
褚钰急匆匆的,额头有汗,见了褚翌道:你七嫂的车坏在了路上,我出去刚接了她回来。是解释自己刚才怎么没在老夫人跟前。
褚翌喊了声七哥,我先回去换衣裳。
褚钰看了看屋里,悄声问随安:老夫人看了大夫没有?歇下了吗?
随安还是比较同情他的,皇后下懿旨,褚钰在老夫人面前受的气最多,昨天还只是挨训,今天就挨了一只茶碗。她小声回道:看了大夫,也喝了药,现在徐妈妈在屋里服侍着。
褚钰松一口气,回身叫小厮:等七夫人换好衣服,叫她先来老夫人这边,我去书房跟九老爷说话。
老夫人的威力太大,他不得不拿媳妇顶一顶。
褚翌却没有跟褚钰说心事的心情。
可褚钰偏要跟着他进门,他也不能拒之门外,干脆回了锦竹院,先指挥随安:将那东西收拾好了,别等用到的时候找不到了。又叫武英,去抱几坛酒过来。
随安心里不太赞同。
褚钰这次喝醉的速度比上次还快。
随安叫人准备了醒酒汤,先催吐,然后灌汤,一气呵成。
褚翌神情慵懒的靠在椅子里头,随安朝他看了看,招手叫了卫乙过来:把七老爷悄悄的背回去。
褚翌没有作声,很显然默许了她的话。卫乙二话不说,将褚钰背在背上,脚步轻快的沿着长廊跑出锦竹院。
随安正要打水让褚翌洗漱,就见他站了起来:去书房。
这次他没有独自思索,直接开口问:大老爷是请太医没请来,还是干脆没有请太医?一副打算秋后算账的口吻。
随安愕然,看着褚翌认真的面容,虽然心里摇摇摆摆的仍旧想离开,可在这一刻,与褚家同舟共济的心思还是冒出头:大老爷亲自坐车去请的大夫,而且很快就请了回来了。想必没有去请太医。不过,她的声音低了低:府里刚接了懿旨,要是传出老夫人生病的消息,恐怕会叫人说府里不满皇后娘娘的旨意
褚翌轻笑:难道你以为我会怕她?声音里头尽是轻蔑。
我晓得您不会怕她,可这时候,鸡蛋磕石头硬碰硬又有什么天大的好处么?再说鸡蛋能果腹,可石头吃了只会死人,鸡蛋固然不如石头坚硬,但两者比较,要看怎么比,对不对?
褚翌的笑更加轻松了,不是为了随安说的道理,而是因为他想通了一件事。
褚随安的聪慧敏捷,并不亚于男子,相反的,比一般的男子都强些。
这要是个男孩子,学习一下,假以时日必定是个很好的幕僚或者军师人才。
不过,是个女孩子,他也觉得很好,就像她说的,要看怎么比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冻脸
林颂鸾这样的人,心计虽然稍欠,但阴狠有余,要知道有时候阴狠要比心计更能抢先一步,毕竟事情做完了,也就见输赢了。
褚翌讨厌林颂鸾,不是因为林颂鸾太坏,而是他发现,两个人性情之中有诸多相似之处。
有的人对与自己性情相似之人有惺惺相惜之感,有的人却觉得最好在世上独一无二。褚翌自然是后者。
所以他努力的找了找他跟林颂鸾的不同,觉得自己比无耻的话竟然比不过她,顿时怒了,他最讨厌屈居下方。
他定定的瞧了瞧随安,见她脸上肥嘟嘟的你怎么又胖了?
随安没觉得自己胖,愕然的抬头,见他拧着眉很不满的看着自己,满脸雾水。
褚翌这才发现她的脸红的不正常,一斜身子伸手,老虎抬爪子般抄着她的脑袋拨拉到眼前。
皱着眉:你冻了脸!
随安伸手一摸,嘀咕:难怪刚才觉得好痒今天遇到的事情太多,心绪大起大落,也没仔细注意,没想到把脸给冻了。
褚翌气不打一处来:你还能再蠢些么,明明看着也很机灵!去拿烧酒来!
不用,我用热水敷敷就行,您要是没什么吩咐,我就下去了。
拿热水来这里敷,我话还没说完呢。
随安有点犹豫。
她要真是个土生土长的的古代人,蒙褚翌如此青眼,那都得肝脑涂地,可她偏偏不是。
她身上还是保持了一点道德羞耻,褚翌的婚事定了,她再跟他在一起,就有种小三撬人墙角的罪恶感。
可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好时候,再说她也实在没把握能说动褚翌。
出去要热水,干脆连褚翌的洗脚水也要了来:您烫烫脚吧。
不用管我,你躺这里。他指了指身边。
随安不太情愿的挪了过去。
严婆子端了热水进来,褚翌让她放在炕桌上,犹自带着热气的帕子往随安脸上一放,烫的她一哆嗦,差点伸手从脸上抓下来。
褚翌看她的手在坐褥上抓了抓,唇角一勾道:忍着些,一会儿就好了。
随安嘟囔:您把我鼻子露出来啊!
严婆子在一旁就道:姑娘这是冻了脸了?合该用些花椒水熏熏。
褚翌道:她这才冻,要是冻结实了,就用那个。
冻结实了
随安心里默默的切了一句。
严婆子见九老爷这是打算自己动手,就行了礼退下。
褚翌一边揉着她的耳垂上的肉,一边笑道:放了花椒,再放点盐,把你脸搁进去,正好煮出一盆猪头肉来
随安:你心情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