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收了银子,也不好直接打发了人家,她便拿起架子跟那婆子多说两句:我们家太太体弱,不能伺候了老爷,对了,你还不知道我们老爷是谁吧,就是当今太子殿下的师傅,从前也是教过我们姑爷学问的,我们老爷从前教姑爷的时候,就是这个丫头伺候,我们姑奶奶有孝心
那婆子点头道:我明白了,姑奶奶确实好,是不是想赎身出来,悄悄的转送了老爷?要我说,这可比直接从婆家要个丫头来的巧妙,您说是吧?
邢材家的就道:可不就是你说的这个事儿?叫我说,其实就是姑奶奶直接要,也没什么,一个姑爷半个儿,孝顺了老爷一个丫头又是什么大事?姑爷难不成还能为了这事跟姑奶奶计较?再有,前几日我们姑奶奶三日回门的时候,想着太子太傅一职空了出来,想替我们老爷活动活动,问了姑爷,姑爷也没说个不字哩!
哎呦,婆子惊叫:这可是大事,叫我们要是做这样的事,怕是再来十个我,也办不成。不过你们姑爷乃是金吾卫指挥使,想来对他来说不是大事
哪里?这事儿我们姑奶奶可没麻烦姑爷,我们姑奶奶一个人就能处置了。
婆子做出不信的样子,这太子太傅可不是小官。
现在太子监国,太子太傅是谁来当,还不是由了太子说了算?邢材家的吧唧嘴:我们姑奶奶已经给承恩侯府的世子爷送了一份大礼,说不定啊,你还没给那丫头赎身出来,我们老爷就已经当上了太子太傅了,到时候,那丫头也就只能当个侍婢,端茶倒水而已,想成为我们老爷的妾室,哼,还够不上了呢?!
卫乙实在没想到这邢材家的婆子竟然知道那么多!
他一面冷汗淋漓,一面低声安抚随安:将军只是没有管她,何况,将军一听说你家出了事,就令我过来帮忙
听到卫乙说话,随安缓缓转过头来,目光平静的看了他一眼,而后露出一个浅笑:嗯,我知道。
按理说她这样的回答应该算卫乙达到目的了,可卫乙总觉得不对劲,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遍布周身。
婆子终于跟邢材家的说完了话,战战兢兢的过来见随安。
随安冲她笑笑:你现在开始跑路吧,我找不到你,就不会杀你。你要是不信,不如问问我身边这位军爷是谁的人?
卫乙聚集气势:不怕死的只管留下。
婆子:我本来就想跑路了
随安将她吓唬走了,卫乙就道:这样的人不如杀了算了。留着满天下的追杀好麻烦的。
随安淡淡看了他一眼,很是从善如流的道:你说的有道理。而后道:走吧,我们去会会这位承恩侯世子爷。
卫乙见她神色平静,根本不像亲人才去世一般,心里就拿不准,低声问道:随安,你要是想哭,就好好哭一哭吧,我想就算将军知道了,也肯定会为你做主的。
随安垂下头:林颂鸾能不用将军帮忙就帮她爹跑官,我也一样不用将军出面,就能给我爹报仇,更何况,将军还将你打发了过来。
她的声音完完全全的冷静了下来。
起码在这一刻,她身边能给她帮助的人是褚翌打发来的,卫乙过来帮忙,不是因为她跟他有什么情谊,而是因为褚翌的支使。
随安都看的很清楚,很明白。
一码归一码的道理她很懂,很懂。
简单的律法常识她也是知道的,譬如挑唆与支使他人实施什么犯罪的,就以什么罪名论处。所以林颂鸾也该死!
至于承恩侯世子,哪怕他是太子呢,她也不怕,她从来也不怕!
这世间唯一的,能令她无所畏惧的,便是褚秋水,是爹,是秋水般明眸,是骄阳般徇烂,是亲人,是血脉,是根源!
卫乙就道:卫戌的轻功最好,让他带你进去,还是咱们把那个什么世子弄出来?
先看看情况再说。
承恩侯府的禁卫并不怎么森严。
也难怪了,皇后娘娘的娘家,太子的外家,虽然说不是多么显赫,可这京中也无人敢惹。
承恩侯世子年纪并不大,十五六岁的样子,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他身边还躺了一个面容姣好的男子,正轻轻的拍着他,不住的亲吻他的脸颊,低声安慰他。
卫戌看了一眼随安,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随安终于明白林颂鸾准备的给承恩侯世子的大礼是什么了。
原来林颂鸾不仅想算计她,还想卖一赠一的,将褚秋水推给这个好男风的承恩侯世子
第二百一十一章 冰凉
卫乙让卫戌带着随安悄无声息的进了承恩侯府,他则转身进了宫。
事情牵扯了林颂鸾,卫乙觉得很有必要跟将军说说。
更何况随安的样子绝对不像会善罢甘休的。
褚翌这几日一直待在宫里。
征讨逆贼李程樟的大军已经出发,可太子还是依旧忙忙碌碌,这几日不停的有人被打发了出去,又有不少人钻营上来。
不过,至少表面上看来,朝廷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卫甲跟卫乙过来的时候,值房的桌上已经摆了饭食,但褚翌站在开着窗扇的窗前,并没有坐下。
卫甲先看了他一眼,见他表情平静,才垂头恭声道:将军,卫乙回来了。
叫他进来。
褚翌回身对了门口。
卫乙进门,见褚翌在不远处站着,连忙上前两步,而后朝了褚翌行礼:将军,事情已经查清楚了
承恩侯府的屋顶上,随安心里怒火一拨接着一拨,几乎想不顾一切冲进去将那个什么世子先弄死再说。
卫戌突然道了一句:直接杀了他,你会有麻烦。
这个不怎么爱说话的人突然开口,话虽然说得十分冷血,却令随安精神一震。
她还不能现在死,不,她得好好活着!什么时候也不能因为亲人的去世而自己也生出厌世的情绪!
她死死的攥紧了拳头,骨节那里的皮肉仿佛都要被挣开。
过了好久才钝钝的开口:你说的对。
卫戌的脸上几乎没有表情,听到她这么说,脸颊的肌肉还是微微紧了紧,不过,再多的话这个汉子也说不出来了。
随安跟卫戌回去,就见宋家院子里头摆了一口漆黑的松木棺材。
宋震云红着眼眶从屋里出来,看了随安一眼,说道:是寿材店里现成的最好的老房,花了十两。
随安眼睛一酸,脸上就流露出痛色,几乎想自己爬进去,永远的,不再出来!
她的声音带了颤抖:爹,爹!
虽然知道要好好活着,可是还是想不要活着了!
她游魂一样的走进屋里,褚秋水还在炕上躺着,他身上换上了一件素白的中衣,旁边是宝蓝色的寿衣,她没有哭出来,可眼泪流着,声音颤抖,比嚎啕大哭让人看了还要难受。
宋震云过来拉她,抖着唇道:不要把眼泪留在他身上,他会走不好。
随安就蹲在地上,将头埋在胳膊里头呜呜的哭了起来。
明明人还在,可屋子里头的欢笑没了,那种带着小心眼儿的喜欢没了,那倨傲又耿直的脾气她是再也见不到,再也不能嫌弃了!
爹爹,爹爹
她曾经拥有的,她为之努力的,她心心念念,虽然气愤,吃苦,受累,依旧欢欢喜喜的,爹爹啊
宋震云带了几个婆子过来给褚秋水装殓。
原来租房子的房东大娘也过来了,看见随安,眼里也噙了眼泪去拉她:孩子,你爹知道你的孝心,要节哀。
随安用手背擦了眼泪,起身对了众人行礼:多谢各位婶子了。
她的眼皮又红又肿,被泪水浸过之后显得格外的显眼,如同桃花落在白纸上,惹人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