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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两名小厮和一个丫鬟擡出卧房一角的浴桶,注入足够的热水,留下沐浴用的东西便退了出去。陈则铭撑起身站起来,将门窗全都反锁上,才走到浴桶前宽衣解带。上衣褪尽,露出精健结实的胸膛,线条优美的腰身,陈浩宇却抽了口冷气,身上那是些什麽?……多处青紫的痕迹,胸前、脖颈,甚至手臂和腰侧……他看着自己木然的褪掉衣裤,踩着矮凳跨进高高的木桶里,一恍间他分明看到凝固在大腿内侧红白蜿蜒的渍迹…水花翻动,他拔掉头上的桃木簪,猛的将脸扎进水里,两手使劲攥着橡木的边缘,片刻后才直起身子倚靠下来,水珠顺着乌丝滴滴流淌,他半睁双眸,愀然失神。
陈浩宇扭头闭目,不知是气是伤。
混蛋……
他连吐了几口气,才压下纷乱气恼的情绪。颓然坐倒在地,盯着纸窗外摇曳的树影,陈浩宇不知道该想些什麽。
这麽多天都没见到他,怕是没少在皇宫里待着。呵,这下如你所愿了,你不是一直都想这样!
原来早就不知做过多少回,……还死命拒绝……故作矜持麽
他怒极反笑,将脸埋进手里。
……他已经不再找我,大概都想起来了吧……
他一定越来越后悔不该对我好,那样多不合逻辑……
为什麽,连呼吸都带着痛。是因为不想承认这样的事实麽?
若是当年,他还可以理直气壮的去恨他,可现在……在他的回忆里,多了那麽多被爱的幸福……这冰火两重天,教他如何以对?
萧奕几乎把所有宫室楼阁都找了个底儿朝天,把能看到的都做了笔录。这不仅关乎能不能找到与矿藏有关的线索,光是这里所展现的真实历史,就已足够对文化遗産历史编纂産生不二的影响力。他怎会放过亲身记录下来的机会?这些最直观的资料,是后人通过史料典籍考证得出推断所无法比拟的,至少对于杨教授来说这些都是珍宝。
而他心里的珍宝……想到陈浩宇,萧奕只有叹气的份儿。他不是没看到杨梁走后自己是怎麽对他的,尽管他对陈浩宇的念想始终就没断过,可那样以作践他为乐的纠缠,自己却怎麽都难面对。很多事,现在想来说不通也想不通。只是他天生便不是个喜欢沉溺于自怜自哀的人,他太过现实冷静,有时也太过心狠,可于生存,这是必要的。他忽然发现自己其实并不了解陈浩宇,也许他也不了解自己。
得到前线告捷的奏报,杨梁就要班师回朝了,他见那时自己的样子,算是明白什麽叫做喜上眉梢。不仅仅是因为战事的胜利,那分明带着对所爱之人的恋慕和自豪,任谁都看的出。
此时的陈则铭,还如同包裹在煤里的金子,不被赏识重用,不被他认可。究竟因为什麽,他自己也说不清。话说回来,谁也不是先知,那时的自己又怎能知道他将在历史舞台上扮演什麽重要角色。只是见他殷殷期盼,盼自己能给他一个一展抱负的机会,就觉得心中有愧,那时他还嘲笑他来的。
……要是能好好对他就好了……
两人再见面已是半月后的事。萧奕实在按捺不住,他太想他了,纵然知道他不愿见到自己,但自己若真对他不闻不问,恐怕陈浩宇的心里一样会不舒服。他习惯了见他幸福满足的样子,他不想再看到那些失落忧伤落入他的眼中。
萧奕踏进陈府,觉得府里比平时安静许多,仿佛一下变得很萧条。他顺着走廊走到花园,找不见那人的蹤影。他又转到他的卧房,也没有看到他,直到一阵咳嗽声惊动了他的注意,他走到半掩的窗前,那千年前的光影正坐在生病的父亲身边,手捧着一碗药。干净简单的衣着,挽起发髻后散落在肩上乌墨般的披发,勾起他深深的眷恋和愧悔……那个曾与他交缠过多次的光影,那个挺拔英气的男人……此刻竟显得有些脆弱无助。他温和内敛的脾性,从不张扬却坚强如铁,不可摧折。为了家人他忍下多少委屈,也只有自己最清楚。
萧奕只希望,现在还可以弥补亏欠他的,亏欠自己心的……一切。
在走廊拐弯处差点撞上陈浩宇,萧奕下意识的伸手扶住他,他却立刻挣脱了,侧过身不看他。萧奕有些惊讶,就这样看了他半晌,想从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上看出些蛛丝马迹,可除却微蹙的剑眉,似乎再看不出什麽。
“这些天……过的还好麽?”萧奕试探着问道。
陈浩宇没擡眼,睫毛却动了动。他听得出萧奕关切的语气,一如从前般温柔。
好麽?……他也不知道什麽叫好。见到他时就很想甩手走人,见不到时,又气他居然不找自己。萧奕知他自尊极强,又一直被自己哄惯了,也不指望他回答,只伸手悄悄握住了他的手,对方果然没有挣动。他强压住想要拥吻他的沖动,只牵着他的手走进花园。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