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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的夜里,萧奕还是忍不住去了天牢,他不忍心将他一个人留在潮湿阴暗的牢狱中,尽管那只是旧日的影像,尽管一切早就铸成定局,没有挽回的余地。
月光斑驳的照出墙角倚靠的人,才只几天功夫,他就变得消瘦虚弱,脸上全没了血色,嘴角青紫,眼帘紧紧的合着。木栏外放着看不出颜色的食物和水,满身的血迹将白色中衣浸染的看不出原样,手脚依旧戴着沉重的铁链锁拷,萧奕几乎没法呼吸。虽然能看出身上擦过药,可这样的伤势和压力饶是硬汉也会被压垮。他白天里听到人说刑讯逼供他的大理寺少卿已经自杀,而刑部重审此案已确认那些指正都是僞造的,他是被冤枉的。
饶是为了引出内奸,这手段用在他身上也未免太过无情。也许当时在他心里,他根本算不得什麽。比起他的江山社稷,比起他心里真正爱的人,真正爱的人……萧奕忽然一窒,那个人……真的不是他……至少当年不是……他到今天也不得不承认了这个事实。
除了陪他枯坐到天明,似乎没什麽办法可以削减心中的愧疚跟难受。
第二十九章
陈浩宇觉不出头顶骄阳的热度,这明媚的春景本就不在他的世界里。好似在梦里,步履虚浮。有多久没睡过觉了,一年,两年?还是其实一直都在做梦?也许走的远一点,再远一点,便能找到梦境与现实的结界,只要再努力一点,便能挣破这场沉重的梦魇,回到属于他的地方。他从未如此焦灼,各种难捱的情绪纷至沓来,快将他湮没。他晃了晃,擡头看着前方,有些视物不清。这似乎是他曾经走过的路,通往西北那片广袤神秘的疆域。
他撇下身上的背包,躺在一棵树下,阳光穿过树叶在脸上映出斑驳的影。他擡臂遮目。
要去哪里……
能去哪里……
指甲深深嵌入掌中,却不能代替心髒强烈的颤动。他以为早该够了,到现在为止自己也不会在乎,没想到这个上午,当他无意中撞见那个名叫杨如钦的少年时,仅存的一丝理智终于烟消云散。
那少年,简直就是杨纤茹的翻版。他对那张冷峭精致的脸至今印象深刻,那种机警锋芒的神色不是杨教授的小女儿是谁?更诡异的,他瞬间就联想到了这个小女儿的姐姐,那个一直被他下意识忽略掉的人。那少年的侧颜与当年的杨梁如今的杨娇何其神似!这一发现让他顷刻间如饮冰雪。
当时他追到御书房里,看着那时的萧奕拉过少年说这是杨梁的侄子,陈浩宇就更确信自己的推断,不禁回想起皇陵窃案发生时自己曾有过的幻觉,还有第一次在萧家见到那对姐妹时,杨娇对萧奕凝神浅笑的样子,那眼角眉梢都是莫名的熟悉。在误入这个空间以后,他不止一次的疑惑过杨梁到底像谁,为什麽他好像在哪见过他,他也将他的疑虑告诉过那个人,可得到的回答永远都是含混不清的。他终于忍不住想,萧奕为什麽要骗他。
原来他们一直都在!而自己竟毫无所觉。怎麽能那麽笨……
不知是羞愧,是难过,还是接受这些事实太过痛。
挪开将眼睛压的酸痛的手臂,感觉眼角从湿热变得微凉。
也许萧奕对他还是有点感情的,但这并不代表他真的明白自己在做什麽,他真正的记忆并未苏醒。即使他永远都想不起来,自己也没可能在知道这些真相后还能与他朝夕相对。他自问做不到。
离奇的身世,暗藏的危机,惊天的秘密,感情,宿命……是不是统统抛掉了才可有片刻的安宁?严栋本就是沖他来的,那神秘的能量源自他的身体、他的记忆。萧奕不过是被他牵连才会有那麽多的麻烦,还有杨教授一家……
杨梁,若真的是你,也一定不愿见到他有危险。
经历过那麽多死生离别,如今的你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吧……
自己呢?……
心怎麽像被掏空了一样,没有东西可以填进去。
陈府内依旧清雅整肃,却透着不同往日的沉寂。窗前笼里的鸟儿永远不识时务的欢叫着,体会不到这屋中主人是何种心境。斜靠在床头静坐的光影,刚才见到父母时终是忍不住落了泪。强自忍耐多时的委屈和伤痛,到了此刻再也支撑不住,可就算对着双亲也不能无所顾忌的宣洩。
萧奕怔怔的看着他,心就像被烙铁烫出一个窟窿。从昨晚就一直跟这光影身边,直到今晨吴过将他带走,又在宫里撞见现在的他追逐着一个人影,最后他终于也看清了那个人——那个长的和杨纤茹极其相似的少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