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茄炒蛋,平菇肉片汤和素炒白菜。聂繁心吸了吸子,尽量收敛情绪。术后10天,她的饮食已经从易消化的半流食过渡到正常饮食。
万漪给她夹菜,轻浅的笑意落在嘴角:有心事吗?
先吃饭。聂繁心嚼着肉,鼻头发酸,与其说自己在万漪面前藏不住事,倒不如说对方比想象中更了解她。
好,吃饭。万漪的双唇渐渐抿成一条直线。
饭后,看她规整好碗筷,聂繁心刚准备开口,不曾想万漪先一步提起话题:我好多了,你别担心。
宋子博蓄谋已久,他就是个疯子,不按他的要求做,我们可能都会死。聂繁心握紧了万漪的右手,坚定道,你没有错。
万漪也是这般做心理建设,只是每次面对躺在解剖台上尸体,都下意识想回避。她全盘托出,给聂繁心解释:有些疾病的到来不可估测,只能努力去克服。但是克服恐惧症需要一个过程,现在的我,已经可以做到在解剖室观摩同事工作,假以时日,一定能够再次拿起手术刀。
魏岚只把万漪紧张和不安的表现告诉聂繁心,并没有说连手术刀都不敢碰了。她听着恐惧症、再拿起手术刀的字眼,心里涌动的难受喷薄欲出,稍微用了一点力气,搂着万漪的腰,探进她的牙关。
两个人密不可分,直到都有些喘不过气,聂繁心才松开唇。她贴着对方的耳朵,小声喊着万漪的名字:我相信你。应该给与对方最大的支持和鼓励,她们未来的路还很长。
也许,下周顺利出院,一切都能慢慢好起来。
住院的第23天,窗外阳光正盛。上午10点多,拿到检查结果,听完管床医生的叮嘱,顾邶和聂芷兰去办出院手续,万漪整理衣物,唇角不自觉展露笑意。
那晚万漪和聂繁心深谈后,她的状态似乎肉眼可见的变好。聂繁心也会有意无意和她做一些亲昵的事,虽然点到即止,但足以达到想要的效果。
门外走廊,顾邶右手拿着出院单据,左手推开门,正好看到自家孩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万漪瞧,忍不住揶揄:回家再看,她又不会跑。
赵帼英早年见证了女儿们的爱情,现在又见证两个孙女的爱情,发自内心笑出声:繁心和小雨,什么时候把人生大事给办了。
她此话一出,万漪和聂繁心的脸,霎时染上一层薄红。
聂繁心睨了睨万漪的反应,偏回头:外婆,我们年纪还小。
万漪:我随她。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说话。
我随她。言外之意聂繁心琢磨着万漪的话,热意似乎蔓延到耳根,连忙别开头,藏到她的身后。
不是从明年1月1号开始,同性婚姻正式实行吗?先把结婚证领了。虽然领证只是一个形式,但对于多数人来说,意义重大。赵帼英身为大家长,催得最急,毕竟上了岁数,能活一年算一年,她想早点看到孙女修成正果。
聂繁心哦声,万漪轻揉她虎口的软肉,弯着唇轻轻颔首。
第108章
至于陆芮,术后第三天,根据医生的建议,开始被动进行功能锻炼,以防止关节僵硬、强直、创伤性关节炎等情况的发生。术后一个礼拜,通过CPM机械辅助,慢慢自行伸肘,曲肘。她复健良好,早聂繁心半个月出院。
黄波亲自开车接人,坐驾驶位的他拧开苏打水瓶盖,递给陆芮,问她意见:回家住几天?方便照顾你。
下午晚宁会把豌豆送过来,爸,你猫毛过敏,肯定不能适应。陆芮抿了两口苏打水,补充,再说,都在一个小区,没有区别。五年前,趁房价稳定,她买了套小三室二手清水房。家在3号楼,新房5号楼。
黄波叹气:唉,女大不中留,因为她吧?褚晚宁昨天出差,这会儿还在回程的路上。
感情方面,自己的父亲属于神经大条的类型,连他都看出端倪。陆芮因为这句话,渐渐脸红到耳根: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还没开始。
没开始就是有机会,但也不能太慢,学学你妈和我。
陆芮嘟囔:你们是相亲,目的性强。
黄波遗传性耳背,上了一定年纪,旁人小声嘀咕就听不清。比如刚才,能看见陆芮双唇一开一阖,说话的内容却听不真切。他不喜欢刨根问底,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涵涵是个好孩子,我喜欢。
陆芮看上去还想说什么,张张口,到底没说,低声应:嗯。
确实很好,住院这些天,无微不至的体贴和照料。自己什么时候吃药,什么时候检查,什么时候复健,对方一清二楚。两个人的相处,明明中间那层薄纸还没捅破,却直接过渡到日常生活的状态,连暧昧都没有。
这种情况,说不清好与不好,陆芮只是觉得,始终差点什么。
***
下午两点,陆芮在绵软的床上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怔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长达九个月警觉的习惯,紧绷的神经稍稍舒缓,她走到窗边,松动着酸痛的脖颈往外望。8月的天,难得阴下来,风肆意吹,三三两两的邻居在楼下乘凉唠嗑。
陆芮今天只有一件重要的事没做,而答应陪同自己的人还没来。这样想着,她索性在飘窗上盘腿坐下来,慢慢伸展着被护具保护的手臂。30角,10个1组,做完3组,额间已经沁出细细密密的薄汗。防盗门的门铃声正好清晰地传到她耳朵里。
知道是谁,踩在木板上的脚步说不出的轻快。她左手拉动把手开门,一张瞪着大眼的猫脸挡住了视线。
快叫妈咪。
豌豆怕生,已经不记得陆芮的模样,直往褚晚宁的怀里躲。
陆芮弯出无奈的笑容:先进来。
褚晚宁左臂圈着豌豆,沉腰去拎猫砂盆。小胖猫逮住机会挣脱束缚,敏捷地跳到地板上,眨眼便消失踪迹。
它就是这样,过两天就好了。
知道。自己养的猫,这会儿更像是拐卖来的。
两人收拾好猫砂盆,准备足够的猫粮和清水,把豌豆留在家里适应环境,开车往成海公墓走。裴茸下葬当天,裴袁良接她出院;陆婧去世十周年的祭日,正是她从云北律师事务所辞职的第二天。
公墓B区二排左数第六个双人墓前,陆芮和褚晚宁并排站着。周遭一片静谧,依稀能听得见微风吹起落叶的声音。蔓延的眼泪渐渐浸透领口的薄料,遗憾和悲伤萦绕。忽然,掌心被一双温暖的手包裹,陆芮望着墓碑上的照片,下意识想挣脱,褚晚宁回忆似的声音飘进耳朵。
我见到小茸的第一眼,就觉得好亲切,她像你,很像。
陆芮右手轻轻发颤,听着她继续说:但小茸性格不像你,倒和繁心相似。所以第一次见面以后,我就把她当妹妹看待,哪知道还真是你的亲妹妹。
陆芮的眼底波涛汹涌,远不如表面平静。
再后来,知道她有两个生日,告诉波叔,才往那方面猜测。就想着有朝一日,你们姐妹能够团聚。
牵手的姿势逐渐变成十指相扣,竟是陆芮主动,她在心底回应裴茸当时的请求:我会代你,照顾好她。
陆芮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答应褚晚宁一次又一次留宿在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钥匙给了对方,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隔壁房间的人,睡在了自己大床的左侧。她给自己找原因,大抵是因为看着某人开灯睡觉的习惯,心疼吧。
难道恋人之间,过了三十而立的年龄,就容易省去一些过程吗?她们的关系表面看来,确实有些不一样,但好像说不出哪里改变,仿佛隔着一层纱,最多牵手和拥抱。褚晚宁对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一如既往的有求必应。
这天,晚上九点,褚晚宁加班,陆芮整理好资料,望着脚底打盹儿的豌豆,不知不觉沉睡过去。
深夜,零点已过,洗漱完的人轻手轻脚推开门,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躺到床上。豌豆凑过去蹭她,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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