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庭予呼吸一窒,在他背后开口:童乐。
童乐回过头,他的衣服已经湿透了,紧贴着他消瘦的皮肉,显得不健康的皮肤更加苍白,在夜幕的衬托下有种易碎的美感。
童乐对陆庭予的出现丝毫不意外,好像早就料到他会过来。
他的语气就像讨论今晚吃饭一样平常,你来了?
陆庭予鼻息间的呼吸像被石头压着,又沉又重,你跑到这里干什么?
童乐微微仰起头,仍由雨水泼打在他的脸上,睫毛轻轻抖了抖,平静地说:我出来喘喘气。
陆庭予的肩头已经被雨水洇湿了一小块,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跟我回家。
家?童乐自嘲地笑了笑,我哪里有家?
陆庭予紧紧盯着他,漆黑的夜色使他的眼眸更加晦暗不明。
那是你家,不是我的。童乐语调黯了黯,透着股悲凉,我从来没有家。
陆庭予莫名感到一阵难言的压抑,握着伞柄的手微微使力,你今晚到底怎么了?闹脾气也该有个限度,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连重要的应酬都扔下了!
童乐平静地跟他对视,陆庭予,我受够你了。
陆庭予双眼以极快的速度染上红色血丝,他强忍着动怒的冲动,佯装平静地说:好了,别闹了,快下来,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
危险?童乐苦笑道:我觉得待在你的身边更加危险。
陆庭予深深吸了口发颤的气息,够了,有什么话下来再说。
他迈腿靠近,童乐陡然尖锐地拔高声量,别过来!
陆庭予心脏犹如被拉紧的弦,操控般令他停下脚步。
童乐眼角染上湿润的绯红,他笑得像哭一样,陆庭予,在你身边我一分钟都喘不上气,我就像个没有自由的宠物,吃什么做什么玩什么都要经过你的同意,我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
所以你想拿死威胁我?陆庭予不自觉握紧拳头,你知道这样做对我不管用。
我知道对你不管用。童乐用力抹了把脸,眼角的湿润分不清是水还是泪,他站起身,摇摇晃晃地站在栏杆上,瘦弱得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下。
他嘴角扬起一抹弧度,所以我没打算威胁你。
仿佛意识到童乐接下来会做什么,陆庭予像被塑料袋封住了口鼻,刹那间停止了呼吸。
童乐转过头,他朝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大海微微一笑,接着从海中一跃而下。
童乐!
陆庭予从睡梦中猛地惊醒,他睁开双眼,顷刻之间从另一个世界被拉回现实。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身上的绸缎睡衣被冷汗浸湿,紧紧贴着他的后背,阳台的风袭来,透着股刺骨的寒意。
五年以来,这个梦他做了无数遍,童乐跳海那一幕犹如梦魇不停在他脑海中循环播放,把陆庭予心底那道口子无限残忍地拉扯开来。
陆庭予调整了一下呼吸,下床去了浴室。
他用冷水泼了把脸,水珠顺着紧绷的下颌快速滴落,镜子里的人双眼血红,犹如一头丧偶的野兽。
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突然在陆庭予耳边响起。
陆庭予来到床边,拿起枕头上的手机。
屏幕上闪烁着一串没有备注的来电号码,但陆庭予记得这是盛旭会所的朱经理的电话。
陆庭予随手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朱经理的声音,陆总,是我。
什么事?
那个,您上次不会问我季年的事吗,我突然想起有一件事很奇怪。
陆庭予握着手机的手陡然紧了紧,声音沉了几度,说。
朱经理说:按照规定,员工入职都是要身份证登记的,可是季年入职那会儿却拿不出来。
陆庭予声音骤然变寒,身份证?
是,当时会所里急着招人,而且他干的只是最底层的工作,所以就把他当临时工录用了,只拍照和录了指纹。
陆庭予指尖微微一颤,沉静的面具在无形间裂开一条缝隙。
一个正常的国家公民,怎么可能拿不出身份证?
陆庭予抬头望向相框里的童乐,目光里掺杂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第6章 你终于回来了
陆总,这是您要的资料。
陆庭予从朱经理手里抢过文件,一目十行浏览起来。
盛旭会所接待的都是上流人士,所以每个员工入职前都要填详细的资料,具体到出生地和父母信息,唯独季年的简历多处空白。
比如出生日期,籍贯,还有身份证号。
陆庭予深吸一口气,手里的文件在他的捏紧下悄无声息多了几道皱痕。
他抬头问:他有没有说为什么派出所那边查不到他的身份信息?
朱经理想了想,说是以前的身份证丢了,因为派出所那边因为核查不到他的身份信息,所以没办法给他补办。
陆庭予危险地眯起眼睛,怎么可能核查不到信息?
我也奇怪呢,当时我们的人以为是他那边的派出所系统出了问题,而且看季年不像撒谎的样子,我们拿了面容和指纹就录用他了。
见陆庭予脸色越来越沉重,朱经理忍不住打探道:陆总,您这么仔细调查季年,是不是他有哪里不对劲啊?
陆庭予声音沙哑得厉害,没事,你走吧。
朱经理虽然满肚子疑惑,但是不敢再问,好的。
他边走边回头,嘴里嘀咕着季年该不会是什么在逃通缉犯吧?
陆庭予把资料交给秘书,你去查一查季年的老家,接触一下他的父母。
秘书接过资料,好的。
陆庭予用力捏了捏眉心,眼下的乌青透出浓重的疲倦来。
对了陆总。秘书手里拿出行程本,小心翼翼地说:您和朗丰集团的顾总约好八点见面。
陆庭予头也没抬,知道了。
秘书转身离开,陆庭予突然抬头喊住他:等等。
秘书回过头,疑惑道:陆总,还有什么事吗?
陆庭予声音微沉:晚上定的地址在哪?
秘书看了眼行程本,在世纪大饭店。
陆庭予沉默片刻,语气里夹杂着晦暗不明的深邃:改去盛旭。
季年!
季年正忙着在后门扔垃圾,听到身后有人喊了他一声。
他回过头,看见经理站在巷子口,一脸嫌弃地看着周围的垃圾。
季年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快步走了过去,经理,有什么事情吗?
经理抬起手,在鼻尖嫌弃地扇了扇,别干了,待会儿你去给VIP房送支酒。
季年茫然地指了指自己,我?
经理点头,对,就是你,快去吧。
季年确认自己没听错,心脏激动地跳了跳,为,为什么?
季年平时在饭店就是个打杂的,什么脏活累活都做,他们这里分工明确,像服务员的工作是轮不到他的。
而且三楼以上的楼层都是服务商界有名的大人物,一晚消费至少过六位数,听其它同事说,有钱客人都很大方,拿出手的小费比他在这里倒一个月的垃圾赚得都多。
经理面不改色地说:今天负责送酒的小谢请假了,你帮忙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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