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亮光从窗帘缝隙中透了出来,清晨,楼里很静,能听到从很远传来的喇叭声,再过个一两个小时,楼里才能彻底热闹起来。
徐恪钦的生物钟比闹钟还要准时,他是个作息时间很规律的人,到点儿了闹钟还没响,他硬是在床上假寐了十几分钟,静静地听客厅的动静。
客厅静悄悄的,以徐恪钦对郭啸的了解,郭啸这个点儿不一定能起得来,咔嚓一声,他听到开门的声音,郭啸醒了?
徐恪钦带着疑惑起床,房门一打开,客厅里,是他妈妈跟他面面相觑。
季慧秀一脸憔悴,眼睛又红又肿,脸上的妆容带了一夜也不再精致,一改她平时的随性的态度,徐恪钦昨晚胡盟在酒吧巷子里,被人打进了医院
徐恪钦刚睡醒,垂着眼睛往沙发上一坐,是嘛?
现在人刚醒,还躺在医院的。
徐恪钦心中有数,昨天那一顿打,要不了胡盟的命
季慧秀摸了一把脸,那地方是赌场,他是个什么货色,我还不了解吗?哪儿敢报警啊,他只敢在医院嚷嚷,又不知道是谁打的他。
季慧秀絮絮叨叨地自说自话,肯定是因为他在外面得罪了人,才会这样的,欠了一屁股债,不知道他胳膊有没有事,不然以后连工作都保不住
跟我说有什么用,报警吧。徐恪钦很了解像胡盟这类的人,他比任何人都要不愿意跟警察打交道,打架是家常便饭,挨打更是件很丢脸的事情,他妈妈来找他的目的也很单纯,肯定是要钱。
季慧秀一直过着跟徐恪钦伸手的生活,徐恪钦从不过问她在外面的事情,钱从自己手上绕个弯儿,再到别的男人兜里,那就当她是买了乐子,可是现在明显是拿着钱去给胡盟救急,怎么都说过不去,连季慧秀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加上,自己的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徐恪钦不接招,还让她报警,摆明了是不打算帮忙,这让季慧秀更加难堪。
墙上的挂钟已经过了自己出门晨跑的时间,徐恪钦故作不耐烦道:没别的事了?我准备出门了。
徐恪钦!这个钱,你就当是你借给我的。
借你的?徐恪钦听着觉得好笑,你拿什么还?你工作吗?还是他有能力还,你都说了,他胳膊不知道有没有事,工作都不一定保得住,我就算他胳膊没事,工作也没丢,他那样的人,我能指望他日后还钱?
季慧秀心虚地眨了眨眼睛,她当然知道这个钱还不了,可是她又没别的办法,生怕徐恪钦一走了之,她一激动,一把拉住了徐恪钦的手。
徐恪钦发出吃痛的嘶。
她这才发现,徐恪钦手上的伤,你怎么也弄伤了?
徐恪钦的人际圈子很狭窄,性格一向也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打嘴仗居多,几乎没有动过手,看这包扎的架势,伤得还挺严重的。
徐恪钦下意识收回手,和他妈妈拉开了一点距离,既然有些事情他敢做,哪怕是被他妈妈找上门来,他也有办法应对,退一万步说,即便是被胡盟察觉,胡盟也只会向他要钱。
你从进门到现在,话里话外都是跟我不相干的男人,注意过我吗?徐恪钦知道他妈妈没那个脑子,也想不到那么多,但是占据话语权,才会将她有些疑惑彻底打消。
被徐恪钦指责后,季慧秀脑子更宕机了一样,钱啊,在医院的胡盟啊,在这一刻,确实从她脑子里滚了出去,去门诊看看吧,你这是自己包的?
徐恪钦转过身去,别白费心思了,要钱没有。
你非得这样吗?我都这么求你了!
听着季慧秀带着哭腔,徐恪钦回头认真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要为了他求我?他挨打你不应该高兴吗?
我就想着他能变好,我说了我不想再折腾了,天下男人都一个样,不管怎么换都一样的,只要他能变好,我也不强求其他的。
徐恪钦不理解他妈妈的意思,你自己都说一个样,没男人会死吗?
我喜欢他行了吧。不只是喜欢,还加上自己怀孕了,自己年纪大了,跟徐恪钦说这些,他根本不会懂,是妥协,是无可奈何。
徐恪钦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眉心一跳,反复将他妈妈的话在脑子里过了几遍,情情爱爱的,他听了犯恶心。
人到底是依据什么证明自己对另一个人的喜欢,是性冲动?那他又算什么?是他妈妈这样低三下四,失去自我的付出讨好?那算什么喜欢?家里养的一条狗,也会主动讨主人的欢心,和狗有什么区别呢?
无可救药了。
我打的他。
季慧秀愣了几秒,扑上前推搡徐恪钦,你是不是疯了!
我也觉得我疯了,我觉得没必要,你愿意跟他生活,愿意挨他的打,我不该替你出头。徐恪钦语气透着失望,他往后退了一步,余光瞥到了厕所门是关着的。
他盯着门几秒,大步朝厕所走去,扭动了一下门锁,果然有人,郭啸。
听到徐恪钦叫自己的名字,郭啸心脏一沉,整个人哆嗦了一下,强迫自己镇定一点,随后打开厕所门。
阿姨
郭啸在厕所蹲得手脚发麻,刚刚冲了厕所,人还没缓过劲儿来,便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他想要出去看看,没想到听到了季阿姨的声音,不仅如此,很快又传来了徐恪钦跟他妈妈的说话声。
胡盟这个名字,自己不熟,但是从徐恪钦和他妈妈的对话里,很难猜不到,是季阿姨现在对象的名字。
难怪最近没见过季阿姨,原来是在对象家里住着。
郭啸不想偷听他们讲话,可是他俩渐渐起了争执,他这个时候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包括了徐恪钦承认打人的那句话。
镜子旁边的栏杆上,就挂着昨晚洗干净的手套。
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郭啸脑子有点懵,比起吃惊徐恪钦做的事情,他更担心自己现在该怎么跟徐恪钦解释。
家里多出一个人来,一想到刚刚跟徐恪钦的对话,季慧秀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她别过脑袋,没有回应郭啸,转身便开门离开。
门哐的一声被关上,客厅只留下了郭啸独自面对徐恪钦,郭啸眼神慌乱,到处乱看,徐恪钦我不是有意偷听的我刚刚在上厕所
徐恪钦捏紧了拳头,这一刻,他家的丑事,被这个傻子听个干干净净,以前的传闻好像都坐实了,是郭啸也会觉得别人说得有理有据了?
郭啸把脑袋耷拉得很低,徐恪钦的眼神让他抬不起头来。
其实我没听到什么郭啸连谎都不会撒,越解释,越显得掩耳盗铃,真的我不会胡说八道的
第19章
郭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徐恪钦家里出来的,徐恪钦没搭理他,他觉得用夹着尾巴逃出来形容他自己,再形象不过。
清晨的凉意很短暂,站在过道上,郭啸已经能够感觉到照样蓄势待发的温度,天空虽然还是白茫茫的一片,天边已经渐渐亮了起来。
他还沉浸在刚才的事情当中,看了看徐恪钦家紧闭大门,不敢折回去叫徐恪钦看了心烦,下意识朝自己家走去。
他好像忘了昨晚的事情,从兜里掏出钥匙开门,里面的木门一推开,迎面扑来一股湿热,屋子里闷得慌,头顶的吊扇在一圈一圈地扇着,他朝旁边的沙发一看,小姨夫正睡在那儿。
郭啸本能地放轻了动作,昨晚的记忆也一点一点地回到他的脑子里,他还要不要进去
正当郭啸犹豫之际,躺在沙发上的小姨夫哼哼唧唧地睁开了眼睛,看郭啸的眼神还些呆滞,小姨夫比谁都能记仇,下一秒,他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恶狠狠地指着郭啸,你他妈还敢回来!
郭啸扶着门框,准备好随时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