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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春正要同周秉商量,厨房那边传了话来,说饭菜已经备好,请他们去用饭。喜春便把单子压了下来,去往前厅,正碰上从湖心亭过来的周秉。
离得近了,他锐利的五官便显露了出来,身材颀长,气度不凡,一身宝蓝的花锦,直直走来就叫人不敢直视,四周的仆妇丫头们纷纷矮身福礼。
喜春看他一步步走近了,眉心蹙得老紧:“爷这脸色怎的瞧着还是不大好?”
周秉一身气度,与之相反的则是他脸色苍白,甚至连嘴唇都没几分血色,瞧着病泱泱的模样,与前两月从盛京回来并没有好上几分。
这日日汤药不断,补汤更是日日熬着,又有大夫说的好生歇息,早该好上五六分才对,却是拖到如今未见好转,喜春上前,“要不要换一个大夫瞧瞧,我瞧着这大夫医术恐是有限,未能调养好你的身子,听闻回春堂的大夫医术高超,再则,我二哥如今也出师了,这么多大夫,总是能瞧好的。”
周秉清了清嗓子:“无碍,我觉得身子已经好了不少了,再吃一段时日吧。”
喜春只得依着他,与他一同进了门,又说了句:“我瞧着你每日都是宝蓝的衣袍,不如我再给你挑上几种制成衣裳。”
周秉直接冷下脸,不在开口。
喜春不懂他这是又闹甚脾气,所幸上了桌,照顾起嘉哥三兄弟的饮食来。
用过饭,周嘉周泽兄弟回了院子,周辰赖在嫂嫂身上抱了好一会儿才点着小脑袋叫袁婆子抱回去了。
喜春回房换了身常服,捡了那算过的单子同他商议,点着标好的几个时辰日子问:“你觉着这几个日子哪个好些的?”
周秉见她捧着单子来,一副询问他,以他的意见为主的模样,目光移到单子上,却沉着声儿问起了别的:“你亲手给我做衣吗?”
喜春侧了侧脸,略显无奈:“行,我给你做。”
他这是还记着先前的事儿呢。
周秉满意了:“你看着办就是,别的颜色也不拘。”他凑近了些,长发下落,打在喜春举着的手上,他靠得极近,气息几乎是喷薄在喜春脸上,叫她不由得往旁边移了移。
周秉在几个日子手上指了指:“就这个吧。”
他挑的是中间的日子。
“初九日,今日已是初六,那再过三日就开张,是不是来不及的。”喜春问。
周秉往后斜斜靠在软塌上,眼眸半垂:“所有东西都备上了,有什么来不及的,府城到汤县虽远,马不停蹄也不过是几个时辰的事,何家不过明日就能赶到县中安排好,铺子早已备下,左不过是洒扫等小事,以何夫人的行事,这几日恐怕早已备妥当了,不过是挑日子开张了。”
他看了眼喜春,漫不经心的:“何夫人许不会压在你之前开张,但总不能叫人好等,若是何家先开张,岂不是你脸上也没光的,往后人说起石炭来,是说周家炭还是该说何家炭?”
周秉深谋远虑,便是再长远的事也被他考虑到了。喜春虽说不觉得会有周家炭还是何家炭的争议来,却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总不能他们正儿八经的石炭铺子要落在别人后头开张,便应承下来:“行,我这便叫铺子上的掌柜伙计们准备准备。”
她瞧周秉眼眸已经垂下,整个身子已经靠在了软垫上,身子跟着凑近了几分:“可是要歇息了?”
周秉轻轻回应她。
喜春轻叹一声:“你这身子我实在不放心...先睡吧,我叫玉河等你醒来再把药汤给端来。”她捡起一旁的薄被轻轻与他盖上,正要抽身离开,手腕一把被握住,不过轻轻使劲儿,喜春脚下没个力道支撑,又歪在他身边,贴在他怀中。
周秉黑沉沉的眼看着她:“你看着我喝。”
喜春只得看着他喝完药,又扶着他躺下这才离开。
开张说是通知铺子上的掌柜并不大准确,除了要通知掌柜们做好开张准备外,以周家的家境,还得与他们往来的人家下一个帖子,算是变相告知他们周家的石炭铺子开张。
秦州府数得上号的人家周家都有往来,以及各大作坊、往来商户等,如知府府上这等人家的帖子需要喜春这个当主子的亲自书写外,余下的帖子则由府上的管着人情往来的嬷嬷操办,如今这事落在了甄婆子手头上。
她捧着一叠帖子,拿出了一张问:“夫人,这庄宁县梁家可要送?”
喜春上回与梁夫人闹得不愉快,后头梁东家还特意送了礼来赔礼道歉,喜春对这位逢人就笑三分的梁东家并无恶感,便道:“送吧,庄宁县离府城可不近,这一来一回铺子都开张了,那梁夫人总不能再来说些不着调的了。”
事实上,喜春心里清楚,上回梁夫人被她说周秉七七未过那话吓得当场就跑了,往后恐怕是没甚胆子再出现在她面前来的。
以前不敢是怕当真有甚,如今周秉健在,她哪里敢叫周秉知道她做过的好事的。
周家石炭铺子开得急,帖子要先送出去,甄婆子不敢耽搁了,忙使了人去各家下帖子。挨得近的沈家等人家是第一时间就收到了帖子的。
沈凌近日身子不适,已经卧床了好些日子了,收到帖子,叫管家备了一份规规矩矩的礼送去。暗地里感叹自己生不逢时。
死对头的妻子都已经挣家业了,他还是孑然一身。
初九日,宜开张。
周家一大早就忙碌起来,巧云巧香两个伺候着喜春穿戴,又给她添了薄妆,喜春本就清丽,这一番打扮下来越发显得灵透。
装扮好,喜春在房里内外都没见到周秉。
“大爷人呢?”
外间的小丫头回了句:“大爷叫了玉河哥哥在挑衣裳呢。”
喜春记得她开始装扮时,玉河就已经伺候在周秉身前儿了,如今她都装扮完了,这主仆二人竟还未完的,只得坐在房里等着,她忙碌惯了,这样闲下来倒还不习惯,正想捡本书或薄册看一看,手边拿上来的却是一叠画卷。
是小像一般的小画卷,很适合摸在手边儿看一看。喜春早前见过数回周秉作画,却从没见过,她没甚兴致,见拿错了,当即便要放回去,长袖却把那画卷给掀了起来。
画中,是一模样女子正在替一位长身玉立的男子捏肩,小意温柔,性子温顺。
他画得好,喜春几乎一下就认出了人。
第50章
周秉擅画,在府上静养的日子也多是在读书作画,喜春见过好些回,周秉不愿给她看,喜春也歇了这心思。
等事情一多,喜春就更没心思去看画了。
再者,喜春自幼受宁父教导,通读启蒙、四书都略有涉猎,对宁父曾对几个儿子教导的君子之道也记了两分在心里,周秉的东西,除开衣物等寻常的,她向来是不碰那些装在匣子里的私物。就如这画,日日搁在匣子中,喜春却从来没动过念头去偷瞧的。
今日意外得见,喜春原本只是随意瞥过就准备放回去的,却见到了这副画。她顿时改了主意,捡了画册起来,面目平静,一张又一张的翻开。
画册很厚实,足足有几十张画卷,画中无论场景画面如何转变,但人物是没有变的,有女子为男子斟茶图、奉汤图、捏肩图...无一张重合。
画上,女子解释性子温婉,害羞带怯的模样,画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几道脚步声由远到近走了来,掀开内室帘子,穿着一袭青衫的周秉打头踏了进来,玉树临风,意气风发,身后跟着玉河。
“既然好了,便走吧。”他先开了口,长袖在身前挥过:“这一身青纹锦袍是你亲手做的,爷这般可得体?”
话落,周秉目光落在了喜春手上。
喜春从画册中抬头,放置在一侧,在他身上上下打量起来,起了身,啧啧点头称赞:“不错不错,这青色染得极好,色泽不干不亮,比翠绿又沉稳两分,云纹丝绣,缎面儿也是极好不过的,是自家作坊里出的素锦。”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