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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言疼得喊了一声,缩着脖子越跑越快。
方言推开门往院子里跑,方成山从后面追,姥姥紧跟着要去抓方成山胳膊。
大门拴着,方言手一哆嗦没打开门,眼看着他爸要追上来了,方言一扭头又往里跑,姥姥在后面拖住了方成山的衣服,方言直接冲向了桑奕明家。
桑奕明被吵醒,刚想出门看看怎么回事,就听到方言在外面猛拍门哭着喊奕明哥救命,立刻给他开了门。
朝岸宁一家也醒了,朝岸宁爸妈披着衣服出来一看,方言姥姥拉着一个拿着铁锹的男人,从身后死拽着他的衣服,但她力气太小,摔在地上,在院子的雪地里被拖行了好几米。
朝岸宁爸妈也不管方成山到底是谁,也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方言姥姥被人欺负了,俩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去就把方成山薅住,抽走了他手里的铁锹扔在地上。
朝岸宁也跑了出来,扶起方言姥姥,从后面拽住方成山一条腿,整个人趴在地上的雪里,四个人架着方成山,不让他动。
方言快速穿好桑奕明一件羽绒服,躲在桑奕明身后出了门,冲着方成山嚷嚷:“我不跟你回去,我死都不跟你回去。”
方成山想揍人,但他现在一步也动弹不了,嘴里的烟头也晃掉在地埋进了雪里。
这么多人拽着他,方成山不再挣扎,很快冷静下来说:“好,我不带你走了,你过来。”
“你真的不带我走了?”方言用胳膊蹭了蹭脸上的鼻涕跟眼泪,不太相信,所以也没听他的话过去。
方成山咬着牙:“是,我不带你走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以后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院子里的人这才隐隐约约听明白,这个男人是方言的爸爸,想带方言回家,方言姥姥不让,他们就这么打起来了。
听方成山说不带方言走,方言姥姥才松开方成山,朝岸宁爸妈也跟着松了手,朝岸宁也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雪。
方言从桑奕明身后往前站了站,但手还紧紧拉着桑奕明的胳膊袖子,不敢动。
方成山盯着方言,喘了几口气,就在所有人都放松警惕时,方成山压着的火气直冲天灵盖。
所有人都没想到方成山后面的动作,更没人想到,亲爸会对自己亲儿子下那么狠的手。
方成山快速捞起地上的铁锹,抡圆了胳膊就往方言身上砸。
铁锹是侧面朝下的,方言人傻在原地,恐惧让他血液倒流,双腿发麻,闭着眼忘了去躲。
还是桑奕明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揽住方言的脖子带着他往旁边躲,方言躲过了铁锹,但桑奕明自己没彻底躲过去,在灰蓝的天空中闪着银光的铁锹砸在了桑奕明的左胳膊上。
桑奕明身上的衣服很薄,被铁锹划开一道,血一下子流了出来。
后面的一切在方言眼里,好像电影里一帧一帧定格的慢镜头,他的头被一个有力的胳膊搂着,身体往前倾倒。
但他还是从带着残影的缝隙中看到了桑奕明胳膊上流出来的血,还冒着热气,血湿透了他的衣袖。
桑奕明疼得闷哼一声,传进被压着耳朵的方言耳中,好像有一把来自天外的尖锐鼓槌,直接在他脑子里重重地敲了一下。
红色的血滴在白色的雪里,立刻就烧出了一个红色的小洞,血一直往下滴,红色的小洞也越来越多,最后聚成了一小片红色的大洞,空气里绕着发冷的腥甜血气。
那样极致刺眼的白色跟红色,齐齐扎着方言的眼,方言从喉咙里撕出一声像个濒死小兽一样的尖叫,惊得院子里所有人都是一抖。
方成山打错了人,看着那些血傻了眼。
后面的一切都非常戏剧性,但方言掀开桑奕明衣袖,看到那么长一道往外翻着的伤,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桑奕明身上。
后来的事都是栖南告诉他的,院子大门打开,方言姥爷回来了,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桑奕明爷爷。
桑爷爷看着院子里一片混乱,桑奕明蹲在地上,胳膊上在淌血,方言姥姥冲上去查看桑奕明的胳膊,朝岸宁爸爸摁住了院子里的方成山,抢走了他手里的铁锹。
朝岸宁妈妈以前是医生,检查之后确定桑奕明胳膊没有骨折,赶紧回屋拿了药箱,给桑奕明伤口消毒清创,指挥方言姥爷去叫隔壁开出租的王大爷,桑奕明的伤口需要去医院缝针打破伤风。
桑爷爷以前在部队里当过侦察兵,骨子里的韧劲儿跟敏锐都还在,他一眼就锁定了院子中间那个陌生男人,还有院子里那把锹刃沾着血的铁锹。
“是你把我孙子打伤的?”桑爷爷迈过大门槛,那双饱经沧桑的眼跟满是皱纹的脸,像战场上杀敌杀红了眼的老将军,吓得方成山双腿发软。
更让方成山害怕的是,桑爷爷左手真的握着一把短筒手枪,右手高举着长筒机关枪,两把枪枪口都慢慢对准了方成山。
桑爷爷一步一个厚重的脚印,越走越近,方成山再也撑不住,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朝着桑爷爷磕起响头,哭着喊着老爷子饶命,差点儿尿裤子,边哭边解释说他不是想打他孙子,他是想打自己儿子,铁锹不小心抡到了他孙子身上,是意外,还喊着他会赔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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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王大爷把车开到门口,带着桑奕明去了医院,出租车里坐了四个人,坐不下的人另外打车。
桑奕明在医院缝针打完破伤风,又在病房里挂消炎水,方言一家人都来了,姥姥姥爷一直在跟桑爷爷还有桑奕明赔不是,是他家的事连累了桑奕明,害他受了伤。
栖南也很感慨,想去戳桑奕明缠着纱布的手臂,但他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他怕桑奕明再把他掀一跟头,只说:“之前我跟别人家孩子在院子里打架,你的门可是关得严严的,怎么说咱俩也是一块儿长大的,你都不帮我一下,这回真仗义。”
桑奕明说:“你那是欠揍。”
“嘶……”栖南笑笑,“怎么说话呢?”
姥姥也拆栖南的台:“你把人揍了,又被人揍,有来有往挺公平,你不冤枉。”
方成山拎着东西去医院想和解,桑爷爷说什么都不和解,一定要告他故意伤人,但桑奕明说他愿意和解,但是他有条件。
方成山哈着腰凑到病床前,问是什么条件,无论什么他都答应。
桑奕明看看一直站在他身边,两个眼睛早就哭成核桃只剩下两条缝的方言说:“以后不许再来我们大院儿,你不能带走方言。”
方成山以为桑奕明会开口要钱,甚至是狮子大开口,来的路上就打好了讨价还价的腹稿,可万万没想到桑奕明的条件是这个。
按理说桑家顶多算个邻居,是个外人,管不着他们家的事,现在偏偏他的铁锹砸到了桑奕明,现在桑奕明就有了开口的机会。
对这个条件惊讶的不止方成山一个人,方言一家人也惊到了,只有方言,往桑奕明身边靠得更近了,攥着桑奕明的手指不松手。
其实桑奕明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听到了方言冲他喊救命,也亲眼看到了方成山往方言身上抡铁锹的样子,他猜,方言如果跟着他爸回去,定然没什么好日子过,所以突然就说了这个要求。
他也知道,就算他不提这个要求,方言姥姥姥爷还有他小姨一家也会想方设法把方言留下,但他还是说了这个条件。
方成山犹豫了一下,桑爷爷犀利的眼睛往他身上一瞪,方成山立刻就答应了,保证以后不再来,当天下午买了张票,灰溜溜坐上火车跑了。
他更怕桑奕明的爷爷,摸不透老爷子的来头。
只有大院儿里的人知道,桑爷爷手里的枪是假的,他退休后闲着无聊,在附近找了个工作。
他们街区有几户不住人的大院儿,经常被拍戏的剧组租走当场地用,桑爷爷就在剧组里帮人看管服装道具,他拿的那两把枪都是拍戏用的仿真塑料枪,只是枪拖坏了,他带回家准备自己修一修。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