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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师哥……”
师哥叫起来,与师兄就又有些不太一样了。
沈毅说完话之后,便伸手到袖子里,准备把胭脂给掏出来送出去,但是一摸之下,却摸了个空。
沈毅后脑勺一麻,暗道一声不好。
坏了!
他脸色有些难看。
多半是刚才在陆先生书房的时候,落在那里了……
沈毅尴尬一笑。
“师妹,应该是落在家里忘了带了,一会吃完饭,我回家给你去取。”
见沈毅神色不太好看,陆姑娘微笑摇头:“不碍事的,不急这一天两天,哪天师哥得了空,给我送来就是了。”
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轻声道:“时辰不早了,我去叫父亲回来吃饭,免得一会菜都凉了。”
她刚站起来准备出门,外面的院子里便传来动静,陆姑娘与沈毅都站了起来,走到院子里迎接回家吃饭的陆夫子。
陆山长对着两个人点了点头,走到女儿身边的时候,他从袖子里掏出两个巴掌大,半寸厚的小木盒,两个盒子上都被一张红纸条封上,红纸条上写了四个娟秀的黑字。
“徐娘子制。”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防伪标识了,每一张纸条都是徐娘子亲手写的,免得外面有人造假,坏了徐娘子斋的名声。
陆先生取出这两盒“化妆品”之后,先是看了看沈毅,又看了看自家女儿。
“在书房里瞧见的,是青雀落下的?”
陆姑娘飞快的看了一眼沈毅,然后面色微红,从老爹手里接过这两盒胭脂,低着头说道:“爹,这是我托师兄在建康代买的,可能是师兄落在你那里了……”
这个说辞,算是给了老爹一个解释。
陆夫子也不知道信了没有,便点头道:“嗯,那你收好罢,免得弄丢了。”
陆姑娘应了一声,把胭脂递给了一旁的莲儿,让莲儿放回自己房间里去,然后领着老爹跟沈毅进了饭厅,笑着说道:“爹,饭菜都快凉了,快些吃罢。”
她又转头看向沈毅,语气温柔。
“师兄也快吃饭罢。”
陆夫子坐在了主位上之后,沈毅才小心翼翼的落座。
这一场“家宴”,气氛有些尴尬。
因为陆夫子不说话,一句话都不说。
他不说话,沈毅跟青雀自然不好说话,只能埋头吃饭。
片刻之后,陆夫子放下了筷子,从袖子里取出一块方巾擦嘴,看向沈毅:“子恒吃完之后,到我书房里来,老师还有话要问你。”
沈毅连忙应是。
陆夫子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还有徒弟,捋了捋胡须之后,起身离开了。
陆夫子离场之后,陆姑娘才看了一眼沈毅,微微低下了头:“你……你是不是故意丢在我爹那里的?”
她脸色有些发红:“还哄骗我说,落在家里了……”
沈毅连忙摇头,苦笑道:“师妹,实在是冤枉,今天早上出来的太急,我带着胭脂就去墨砚斋买砚台毛笔去了,可能是有些慌忙,便放在一起去了……”
陆姑娘起身,撇过脸去。
“不理你了,爹有事情找你,你去他那里罢……”
说罢,她便站了起来,连碗筷也没有收拾,转身走了。
沈毅看了看桌子上的碗筷,微微摇头,自己动手把碗筷收拾好,送到了厨房去,见厨房没有人,他又把碗给刷了。
碗刷到一半,一个少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呀!”
丫鬟莲儿慌慌张张的来到沈毅面前,抢过沈毅手里的碗,带着哭腔:“沈老爷你这是做什么?给老爷小姐知道了,我还要不要活了?”
沈毅摇了摇头,哑然一笑:“不碍事的,我以前跟我家兄弟两个人一起生活,家里的碗刷的多了。”
“那如何能一样?”
莲儿低着头,从袖子擦了擦眼泪,然后两只手开始刷碗,眼泪吧嗒吧嗒的掉。
“您现在是进士老爷了,自然不能再干这种粗活,老爷他最讲规矩了,要是知道了,要发脾气的……”
说完,她在伸手的围裙擦了擦手,两只手把沈毅推出了厨房。
“好了沈老爷,老爷叫你呢,你快去书房罢!”
沈毅无奈点头,转身离开厨房,来到了陆夫子的书房门口,伸手敲了敲房门之后,里面传来了一声“进来”。
沈毅推门走了进去,对着陆夫子拱手道:“先生。”
“嗯。”
陆安世正在写些什么,没有抬头:“你坐下来,稍等我一会。”
沈毅乖乖等候。
大概等了一柱香时间,陆夫子终于把手里的东西写完,然后他抬头看向沈毅,问道:“你赵师伯前些日子写信回来,说你走了宫里的门路,要去邸报司办差?”
听了这话,沈毅忍不住心中感叹。
建康那位赵侍郎,与自家老师,还真是好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
他只能低着头,开口道:“是,恩师,过一两个月,学生恐怕就要去邸报司主事了。”
第三百零五章 责任与传承!
邸报司的事情,沈毅并不准备瞒着陆夫子,实际上也不能瞒着陆夫子。
这是他的恩师,也是未来一段时间他在朝廷里的靠山。
从政治层面,或者是学术层面上来说,两个人甚至可以从师徒关系升华为“父子关系”,因为两个人之间的这种师徒关系挣不脱,甩不掉。
沈毅坐在陆夫子对面,把自己关于邸报司的想法大概说了一遍,然后他缓缓说道:“恩师,如果学生按照寻常门路入仕,规规矩矩的在六部观政,等候吏部分配,即便侥幸进入翰林院做了翰林官,至少也需要熬上七八年乃至于十几年,才能够有一些做事的能力。”
“如果运气不好,被分配到地方上,以学生的成绩,大概率是从一个中县的县令做起,到时候从县到府再到省里,一路顺畅恐怕也需要十几年时间,才能够替朝廷做一些事情。”
“而学生去执掌邸报司,立刻就可以替朝廷做事。”
陆夫子神色平静,他沉声道:“你今年才十七岁,便是按照你所说,等个十几年时间,也就是三十岁出头而已,到时候你的心性也应该沉稳下来了,正适合替朝廷做事。”
陆夫子看着沈毅,微微叹了口气:“为师也是从少年时代走过来的,你们这些少年人在想什么,为师心里很清楚,你沈子恒今年才十七岁,对于你来说,熬个十几年时间,太漫长了,你急着想要立功,急着想要做事情。”
“想要一展拳脚,展现自己的本事,是不是?”
陆夫子看向沈毅,微微摇头:“你也知道,正经的文官路子是正途,既然是正途,就是无数前辈身体力行出来的经验,走在正途上虽然缓慢,但是走的稳当。”
“你弄的这个邸报司,昌平兄与我说了,他说邸报司目前是宫里的宦官在主事。”
陆夫子皱眉:“而且,只是一个印邸报的差事,即便可以说一些话,但是归根结底,这邸报刊印的东西,不是你沈子恒想说的话,只能是陛下想说的话,你进邸报司,为师看不出能替朝廷做什么事情。”
“一个弄不好……”
陆夫子面色平静:“还会坏了自己的名声。”
沈毅虚心受教,他微微低头,笑着说道:“恩师说的这些话,其实我都是想过的,与恩师说一些掏心窝子的话,如果朝廷现在稳稳当当,我大陈国强民富,那么学生中了进士之后,便立刻去走恩师所说的正途,如果可以,学生可以在一些清水衙门踏踏实实的待一辈子。”
“可是国朝并不安稳。”
沈毅叹了口气,开口道:“恩师您比我更知道朝事,应该清楚,朝廷自先帝在两淮大败之后,就颇有些一蹶不振的味道,朝政被杨敬宗等这些缩头乌龟把持,恩师也是因为这件事,心灰意冷,才回了江都治学。”
“如今,新君亲政未久,正在锐意进取,这是陈国最后一次机会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