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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
严礼面色平静道:“不过老夫相信,将来总是有人敢说的。”
他看着李穆,微笑道:“要说朝廷官制,朱里真人统治北方,朝廷里却有大半汉官,甚至有老夫这种汉相,你们南朝至今,可有一个胡相?”
见李穆冷笑不语,严相微微叹了口气:“因此,这胡汉之分,一直是南朝在提,南朝若是不提,哪里还有什么胡汉之分?”
他看着李穆,淡淡的说道:“没有了胡汉之分,贵我两邦便是天生的兄弟之邦。”
“既然是兄弟之邦,那自然就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连年刀兵,这样老百姓是没有好日子过的。”
李穆闻言,没有急着反驳,而是笑了笑:“那好啊,我皇也同意罢兵言和,彼此结为兄弟之邦,只要你们满足我朝天子的意见,李某立刻就跟你们签订国书,贵我两国,立时就是兄弟之邦了。”
“世子,不管是你我心里,还是贵国的洪德皇帝心里都清楚,那份条件是绝对不可能谈成的。”
严相爷捋了捋胡须,静静的说道:“要真是同意了那个要求,那我朝也没有必要留在燕都了,干脆直接回到关外来得实在。”
李穆呵呵一笑:“谁也没有拦着你们。”
严老头看着李穆,神色平静:“谁说没有人拦?数百万朱里真人一定会拦。”
“没有谁再愿意,回到关外去了。”
李穆闻言,微微冷笑,撇过头去,不再理会这个“汉相”。
严老头也不气馁,而是自顾自的说道:“世子爷,老夫今天过来,是来与你和谈的。”
“吾皇亲自派遣老夫过来,此时你我谈成的任何条件,将来都可以写进盟书里。”
李穆这才正眼看向这位北齐宰相,放下了手里的杂书:“严相可以答应什么条件,不妨直说。”
“我大齐,可以让出淮河。”
严老头很严肃的说了这么一句。
李穆嗤笑道:“淮河本就是我大陈的,现在我大陈王师,还在淮河边上驻扎,要严相来出让?”
“现在的淮河,你我两国各占一半,除了少数渔民可以入河捕鱼之外,整个淮河近乎废驰,河运已经全然不通。”
“我大齐将士,可以不在沿淮驻军,之外淮河以北的城池之中驻军,将整条淮河,都出让给南陈。”
李穆微微皱眉:“那条件呢?”
“自然是罢兵休战,结为兄弟之邦。”
严老头捋了捋下颌的胡须,开口道:“以后两国互市,通婚,永为兄弟。”
见李穆冷笑不语,严礼皱眉道:“世子,这是我朝天子的最大诚意了,你要知道,我朝大半兵力都在北方抗击鞑靼人,若是我朝从北边抽出手来,马踏江南,也就是几个月的事而已!”
世子依旧不为所动,他想到了淮安那位年轻主帅跟他说过的话。
夷狄畏威而不怀德。
他们从来就不会爱好和平。
于是,李穆抬头看了看严礼,忽然问了一句:“严相爷,你在朝廷里,快要抵挡不住了罢?”
严相哑然失笑:“老夫要抵挡什么?”
“抵挡来自于朱里真人的压力。”
李穆静静的说道:“现今,我带来这份国书上的内容,恐怕已经遍传燕都了罢?”
“所以,那些朱里真人很生气。”
“他们气的脸红脖子粗,气的想立刻杀了我祭旗,然后派兵大举南下,讨伐大陈,一扫他们心中所谓的耻辱。”
“而严相你,或者你们的永平皇帝,并不是很想打。”
李穆一字一句的说道:“所以严相来见我,想要跟我谈成一份新的盟书,然后签了,好给那些朱里真人辟谣,让他们消停下来,是不是?”
严礼的脸色,终于有些不太好看了。
事实上,事情还要比李穆说的更严重一些。
明后天,南陈的第二批使者,就会到达燕都,他们来势汹汹,很明显是来讨要李穆的。
燕都不可能,把这一批人再给扣下来。
真再扣下来的话,两国不打也要打了。
联想到朝廷里的种种压力,以及那位随时可能挂掉的老板,严相爷脸皮子抖了抖,他站了起来,看向李穆:“世子,既然是和谈,总是要谈的,不管你有什么条件,总要说出来,才有的谈。”
“那好。”
世子伸出一根手指,开口道:“本世子做主,不要北齐归还我大陈两省了,只要你们归还山东一省。”
“我立刻与你们签下盟书。”
这个条件,是洪德天子没有应允过的,李穆也没有权限答应。
不过他心里笃定,北齐不可能接受。
“一下子松口了一半,严相爷满意了罢?”
严老头静静的看着李穆:“世子天潢贵胄,就当真毫不畏死?”
世子爷毫不畏惧的看着严礼,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今日死,我家明日……”
“就世袭罔替。”
第九百一十三章 战争迎面走来
燕都皇宫。
暖阁里,严礼跪在皇帝陛下面前,毕恭毕敬的低着头,把他跟李穆的对话,大致说了一遍。
叙述完了事情之后,这位北齐的宰相犹豫了一下,低头道:“陛下,南陈晋王父子,在建康本来身份敏感,当初不少人觉得,洪德帝成年之后,他们父子一定会被清算,可就目前而言……”
“晋王李睿的这个儿子,对他那个堂弟似乎十分信任,而且也衷心想为南陈做些事情,不是……”
“不是如何怕死。”
因为这会儿天气还不冷,畏冷的赵皇帝表现的还算正常,他捧着一杯热茶,喝了一口之后,默默说道:“南陈那个小皇帝,即位的时候,朕并不怎么瞧得上他,但到现在,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娃娃的确有几分本事。”
“南朝的这个晋王世子,也颇有几分风采。”
说到这里,这位赵皇帝闭上眼睛,颇为唏嘘:“李家这一代,开始出人物了啊……”
“比李壑那一代强多了。”
严礼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赵皇帝似乎刚发现,自己的这位宰相已经跪了很久,他摆了摆手,开口道:“起来罢,不必跪着。”
严礼毕恭毕敬的叩首谢恩,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
赵皇帝看了他一眼,忽然心思一动,问道:“严相,你觉得朕诸子之中,谁最适合嗣位?”
这是困扰这位赵皇帝好几年的问题了。
从他突然开始生病之后,他便一直在考虑继承人的问题,因为对于北齐这么个大国来说,外因外敌都很难触动他们的根本,只有继承人,才会真正动摇国本。
去年,赵皇帝是有心四皇子赵楷的,因此派他去淮河边上,想要考验考验这个而已的眼界与手段。
结果不言自明。
赵楷此人,有一些小聪明,但是眼界格局,都不足以为人主,要紧的时候,更是一点责任也不肯承担,实在不是人主之相。
因此,赵皇帝只能把目光,看向其他的儿子。
严礼吓得直接跪在地上,再一次叩首道:“陛下,此等大事,老臣焉能置喙……”
“你呀……”
赵皇帝看了看撅着屁股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位宰相,颇为感慨的说道:“你们汉臣,什么都好,就是有的时候太过谨慎,朕既然问你,就是让你说的,有什么敢不敢的?”
严礼还是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皇帝叹了口气,默默的说道:“朕喜欢你们汉臣,也是喜欢这一点。”
“听话又懂事。”
他眯了眯眼睛说道:“从去年开始,不知道多少朱里真人进宫见朕,有些好一些的,会拐弯抹角跟朕说,有些胆子大的,仗着自己的身份,直接就跟朕说应当立谁立谁。”
赵皇帝说到这里,又剧烈的咳嗽了几声。
“听起来,着实刺耳。”
严礼跪在地上,开口道:“陛下,储君乃是国之根本,我大齐向来立贤,因此国运昌盛,但若是诸皇子俱为贤才,陛下实在犹疑不决,不如……”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