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东道作为瑾朝粮仓,自太祖休养生息的政令下达后,因前朝封地割据造成的人口流失等创伤逐渐恢复,虽然还未达到曾经“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的繁华盛景,可风吹过行人的面庞,已经能荡起细密的笑意。
正值秋收时节,辛苦劳作了一年后汗水没有白费,待金黄的稻米装袋入库,各村各户都飘起了久违的肉香。
后柳村靠西夏家大院子四四方方,洒扫干净的院子称得上一尘不染。夕阳照亮了院子里的石榴树,满载果实笑裂了口的红彤彤大石榴挂在树上映衬着窗口院墙上贴着的窗花红纸,喜庆极了。
正是进晚食的时候,夏家五口人搬出小方桌放在宽敞大院中,一碗红肉、一碗炝芥菜、一碗菜根汤绕着圈摆在桌子中央,周边五碗加了杂粮的焖米饭上架着乌褐色的木筷。
夏志一人占了一方位置坐在靠门的上口,老妻李舒傍在左手位置,同样占了一个座;大儿夏立安则辅坐父亲右手边,悄摸摸地挪了挪屁股,想给自家弟妹让出些位置;夏满和夏书眉则坐在父亲对面,二人共占一个位置。
夏满动了动胳膊肘,不自在地往旁边缩了缩,手上倒是一刻没停地吃着饭。
夏书眉察觉到哥哥的避让,垂眼往母亲那边挪了挪,给二哥留出更多位置,手上夹了芥菜放在嘴里细细咬着。
夏志没把家中小子闺女的小动作看进眼中,今年是个丰收年,看着仓库里装得满满的稻米,他心情越发好,此时吃着混酒也乐呵呵的,神情颇有些得趣老翁的闲适散漫。他抿了口浊酒,咂嘴道:“过几日毛家村的就要来送日子,你可要早早请了阿嫂来。”
“哎哟,这事还用你提醒?我早前就跟阿嫂说过了!”李舒夹了一筷肉放进女儿的碗里,脸上带着笑,“倒是你,跟大哥二哥说了没有?林家的也是那时候娶妻,要早早把桌椅借来,别到时候家里桌椅不够用,可就不好看了。”
夏志嘿嘿一笑,敞亮道:“这话不用说,我那两个哥哥自是以我们家为先,不过你说得对,其他人我还是要告知一声,等会儿吃完饭我去溜达溜达。”
两人讨论的是家中二哥儿夏满的婚事,夏满听着脸上却是平平淡淡,只闷头吃饭,仿佛事不关己。
“满哥儿,你自己的婚事还有啥主意没?”李舒见夏满只顾埋头苦吃,蹙眉出声,心中有些不满,这个满哥儿,顿顿吃饭都像是饿死鬼投胎,哪里有一点文秀哥儿的模样?也不知道跟眉儿好好学一学。
夏满闻言抬起头,不说话,把嘴里的饭菜嚼吧嚼吧吞了,才道:“爹娘做主便好。”
李舒展眉,含笑点点头,欣慰地说:“好,那满哥儿就安心等着做新嫁郎,漂漂亮亮的出门子。”
夏立安见弟弟说完话便不再夹菜添饭,有些心疼地开口:“娘,过几日咱们泡些干豇豆吃吃吧?”
“这个好,多泡点,咱们家人都爱吃这个。”夏志第一个出声同意,他一拍板,李舒也没得说不同意,便点点头。
夏满抬起滴溜溜的大眼睛看了夏立安一眼,抿了抿嘴没有说话。他也爱吃干豇豆炖肉,出嫁前还能蹭到娘家一顿好吃的,便是出嫁后许久吃不到也不会太惦记了。
夏满说的是毛家村的汉子,家中仅有寡母和一个哥儿弟弟,肩上担子不小,毛家差人上门递帖子时夏志和李舒是不满意的。草帖子上连三代人都写不出个所以然,不说有个多么有出息的人物,可毛家实在穷苦,家中田产连二亩都无,夏满嫁去了吃西北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