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以为这学期沈齐缺的所有课程都是因病,而他昨晚又知道了沈齐的病大部分都是装的,想来沈齐那段时间过得应该不会很累。
可是现在忽然了解到真相,他心中泛起了酸涩。
有上进心当然是好事,但他这个年纪,还是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秦诗爱叹息道,其实也怪我和他爸,最主要怪我,我管孩子太严了,现在想到还后悔呢。我们家沈齐小时候挺活泼的,也跟一般的孩子一样爱闹爱闯祸,后来被我一顿顿地数落,他渐渐就变得老成又圆滑,谁见了又夸他,我反而心里不是滋味。
顾青许想了想:不能完全说怪谁,孩子们有自己的判断和考量,如果不是真正想做的事,父母逼得再紧,他们多多少少还是会反抗的。你瞧你家沈齐是不敢反抗,还是打从心底里想要成为可靠有担当的孩子?
很久以前顾景就发现了,沈齐是多面的,在不同的人面前总能应付自如。
不过那时候的顾景没有心疼他,只觉得他很奇怪,同时又佩服他有这样厉害的本事。
走进厨房,顾景就听不到那些声音了。其实牌桌上能聊什么呢,无非就是八卦家长里短,再不就是分享购物心情,他不是第一次听,通常过耳就忘,然而这次,他跟秦诗爱一样,听完心里不是滋味。
原本只是微微酸涩,听到后来他加快脚步进入厨房。
桌上有晾凉了的开水,他却另烧了一壶,想趁等待的时间逃过外面的声音,不愿意那么快出去,就怕她们还在说沈齐。
壶里的水开始沸腾,壶嘴喷涌出一阵蒸气,激烈持续了许久,最终在自动开关弹上的瞬间回归平缓。
顾景的心却没有。
他现在特别、特别特别地想见沈齐,想陪在他身边。
众人见他出来时两手空空,便问:不是要倒水吗?
喝完了。顾景向后藏了藏被开水烫红的手背。
秦诗爱说:我刚才好像听见了什么响声。
我也听见了。顾青许看向顾景,没事儿吧?
没事。顾景说完跑回了房间,不消一会儿又蹬蹬蹬跑下来,怀里抱着一摞试卷资料,我有题目不会,去隔壁问问沈齐。
顾青许头都没抬:行,你们好好复习。
等顾景出了门,秦诗爱才对顾青许道:肯定是沈齐叫他去的,我不信你们家顾景能被什么题目难住。
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咱们难得休个周末。顾青许说。
另一位牌友问:话说午饭怎么解决?
这才多一会儿就想着吃啊。顾青许看了眼桌上的手机,早着呢,还不到十点。
芳姐你别老想着撂牌。秦诗爱看穿陈芳云想逃去做饭的意图,等会儿一起到我家吃,又不远,就在隔壁。
洗牌的时候顾青许想起来:也不知道一早出门的那几位钓到鱼没有,还说等他们的鱼下锅呢。
你家老段可能行,我们家那位就算了吧。秦诗爱笑,他纯粹就是去凑数的。
这么一说,我还真挺想吃鱼的。
那好办啊,秦诗爱空出一只手码牌,我打电话给我儿子,叫他让人准备。
沈齐正在解一道三角函数,这题他以前错过,现在复习查漏补缺。错题集旁边放着一本草稿,有了思路就在上面演算。
题干看完,条件列完,准备下笔了,突然接到秦诗爱的电话。
电话那边交代了今天的午餐,又开始统计众人的口味,他耐心地听着,落笔变成了菜单:嗯,我都记下了,还有别的事吗。
还有,秦诗爱说,小景说要去找你的。
沈齐愣了一下,什么时候?
有一会儿了,应该快到了吧。
*
盛夏天的九点半已是烈日灼人,顾景一路跑过来,没出多少汗,却也累得喘了喘。
不是他缺乏锻炼,实在是跑得太急,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他需要尽快见到沈齐。抬手摁下门铃,几乎是同时,大门向两边退开,沈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四目相对时,顾景眨了眨眼: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我妈告诉我的。沈齐盯着他微红的脸颊,热吗。
有一点。
沈齐接过他手里的试卷资料,没了遮挡便看见那通红的手背:怎么弄的?
没关系,就是烫了一下。手臂刚垂至腿侧,就被对方牵了起来,顾景又说了一遍,真的没关系。
沈齐看着他的手背,蹙眉道:跟我来。
被拉进屋里之后,毫不意外就是上药。说实话,就这么点小烫伤,当时痛过了,后来基本没感觉。
顾景说:我用冷水冲过了,而且这连泡都没起,就红了一点。
你这是弹钢琴的手,不可以受伤。沈齐不管,继续给他上药。
上药就上药吧,顾景懒得抵抗,只是看着沈齐捏着棉签的手指,他有所感慨:还是你的手比较好看。
笑意瞬间泛上嘴角,沈齐抬了一下头,却不说话。
没想到把心里话说出来了,顾景慌忙撇开视线:我是说,你也不可以受伤。
嗯,沈齐笑了笑,我向你保证。
顾景抽开手腕:向我保证干嘛,手是你自己的手。
沈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还没涂好。
我觉得挺好,就这样。顾景抱上学习资料,不用指路,直接往沈齐房间走,我是来问题目的,问完就走。
沈齐扔掉棉签,跟在他身后:不是还要在这里吃午饭吗。
顾景回头看了他一眼:谁说的?
你妈妈说的。沈齐身体前倾推开了房门,别着急走,不会的题目我们互相请教。
突如其来的靠近,顾景竟也没躲,只是被他温热的呼吸搞得耳尖发痒,又想起一些不该想起的东西。
沈齐。
顾景刚喊一声,对方就推着他的肩膀往里走:进去再说,里面比较凉快。
顾景想告诉他,自己是来陪他的。
触发点是在家听到的那些话,源头再也无法否认,就是喜欢,因为喜欢才会心疼,才会想要陪伴他。
想告诉那个对谁而言都是成熟可靠的他,在自己面前,可以尽情幼稚。
千言万语道不尽此刻的心意,顾景想了又想,坐下后也只是说了一句:我昨天不应该对你发脾气。
我都装病骗你了,你当然应该发脾气。沈齐在他旁边坐下。
还是不对。顾景翻开书里的折痕,眼里无神地四处看,我不应该被生气冲昏头脑,而是应该先问清楚你这么做的理由,然后试着理解你。
理由昨晚已经告诉你了,我想引起你的注意。沈齐顿了顿,放在桌上的手渐渐向左移动,小指试探地碰了一下顾景的手背,这样,你还会想要理解我吗。
顾景感觉自己心脏骤停了一瞬,紧接着,自然放置在桌面上的手忽然僵硬了起来。视线垂落在对方的指尖,慢慢上抬,看见直勾勾盯着自己的一双眼睛。
他甚至还在逼问:你会理解一个对你图谋不轨的人吗。
图谋,顾景忍住没有躲开他,什么。
想要你的关心,你的
沈齐边说边凑近,手指触碰变为掌心覆盖。心里的野兽被一点点放出,他知道那很过分,无奈顾景不作反抗,他便一再纵容自己。
从手臂到肩膀,再到反复摩挲对方的脖子,沈齐的呼吸越来越没有规律,乱得像是在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