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抬头,正好和他对上了视线。
如果是往日,他们冷冷地看上一眼就各做各的了,但鉴于昨天他们加了微信,顾渊再想自己是不是该打个招呼。
在他开口以前,池虞竟然径直走了过来。
班上同学都有些吃惊,不自觉地给他让了一下道。
只见池虞抬脚,踹了一脚顾渊的桌子。
力道不算很大,但还是震了一下,顾渊皱了眉,感觉像房子被野兽拱了。
然后池虞就绕开他走了,剩下一地被吓到的同学,小声问顾渊:他怎么了啊?
不知道。顾渊也没明白,只感觉很不爽。
于是第一节 课下课,他就特地去装了水从后门回来,抬手给了正在睡觉的池虞一下。
池虞瞬间惊醒,后背火辣辣的疼,坐起来时顾渊已经潇洒地走过了。
九班周二上午的最后一节是体育课,临近正午的操场日头正盛,半点儿遮阴处都找不到,几乎所有人都叫苦连天。
都跑起来!体育老师吹哨子,督促所有人例行跑两圈热身,高三最需要的是强健的体魄和身体素质!想想你们高考的时候病倒了怎么办!
老师,能别说这种晦气话吗。九班同学两圈回来,累得几乎要原地趴下。
锻炼身体就不可能病倒。体育老师斩钉截铁道,开始安排这节课的活动项目:好,今天我们分组竞赛跑,一百米。
还跑???众人大叫道。
可惜他们没法违抗,只能排着队到一百米起跑线上。
一组又一组的学生跑过去,在烈阳底下,身体就像一架随时散架的小破车。
顾渊站在队伍中后段,开始数人头,还没数好,隔壁队的池虞就伸手把某个倒霉蛋拉出来:换换。
于是,池虞就和顾渊站在了同一行上,并转过了头来,看着顾渊。
顾渊也看了回去。
比比?池虞说,赢了给你买雪糕。
顾渊第一次听池虞这么说,感觉到在他们之间,似乎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但他还是冷淡地回:不喜欢雪糕。
池虞看着他,眼底含了点儿笑意,体育老师在这时再吹哨子,两人同时站在起跑线上。
你赢了呢?顾渊忽然想到。
给你买雪糕。
哨声响,顾渊起跑慢了一拍,池虞的背影就在斜前方,他奋力去追。
两人都跑得飞快,一百米也就是十二三秒左右的事儿,他们很快就跑到终点,只是池虞没停步,顾渊便接着跑过弯道直追。
体育老师在后边使劲吹哨子,班上同学全看呆了,大喊冲啊,想知道最后谁跑赢,但又根本不知道他们的终点在哪儿。
跑出去有两百多米时,顾渊终于把池虞赶上了,只是两个人谁也没让谁,齐头并进又多冲刺了一百米。
好可怕的胜负欲。班上同学感叹道。
最后是池虞略胜一筹,超过顾渊时像盖帽那样,在顾渊脑袋上抓了一下,多跑出十米后顺势停了脚步。
我赢了。池虞说。
顾渊心跳得飞快,急速奔跑使他们都微微喘起气来,流汗而面色泛红。
跑过就可以自由活动,他们前后离开操场,习惯性地去洗手。
其实也不是为了洗手,大家只是想在运动过后过一过凉水,好舒服一下罢了。
顾渊将水打开冲手,旁边池虞捧了水洗脸,洗得校服前襟都打湿一块。
趁他还没好,顾渊伸手接了点儿水,给池虞泼过去。
池虞一惊,毫不犹豫将手里的水泼了回来,顾渊衣服瞬间也湿了。
干什么?池虞问完,又是兜头一捧水。
看你不顺眼。顾渊说,你今早踹我干什么?
踹你好玩。池虞将水龙头开得更大,势要将顾渊淋个湿透。
你好幼稚。顾渊忽略了自己正在做同样幼稚的事情,甚至去接了管子准备喷池虞一脸。
他们互相泼水,半身湿透,管子里的水差点儿射到路过的学委身上。
你们在做什么学委害怕极了,害怕之余发现这两个人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们关了水龙头,玩疯了正在笑。
你们原来是朋友吗?学委试探性地问了。
我们不是。顾渊却即刻否认了。
池虞看他一眼,止了笑附和道:我们关系很差的。
顾渊心想,他们才不是朋友,除非池虞主动说要和他做朋友。
池虞心想,你说不是那就不是吧,做朋友有什么好处吗。
学委:?
他们两个脸上的快乐都逐渐消失,最后带着一身水走了。
他们当天中午就回寝室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觉得夏天出一身汗以后洗澡的感觉很舒服。
就是顾渊在下铺,不太能吹到风扇,洗了澡以后很快就热了。
池虞仰头吹着舒服的凉风,发慈悲凑到床边低头看了顾渊一眼:想吹吗?
下个月轮到我睡上边,你别忘了。顾渊说。
嗯。池虞说,我不会忘。
顾渊仰头看着他,思索了一会儿提醒道:你觉得,你有没有忘了什么?
池虞不做声,隔了会儿脑袋缩回去,直接掀开衣服,露出肌肤享受风扇。
而顾渊是个再热也不会随便脱衣服的人,于是只能忍受着酷暑,一中午连觉都睡不好。
好热,顾渊使劲翻身。
好想要一些凉的东西,顾渊又是一个使劲翻身。
好生气,池虞为什么出尔反尔呢,顾渊用力躺平,很不高兴地盯着木板床。
瞎动什么呢。池虞在上边说。
然后顾渊便抬了脚,往他床板上踹了一脚。
这一脚惊醒了秦淮久,他茫然地坐起来,看见顾渊大热的天竟然被子一卷,脸朝墙壁睡了。
这一天的高温竟然真持续不断,大家不断地更衣洗澡,到晚自习的时候,温度还是在35℃左右。
教室里没有空调,就像个大蒸炉,头顶风扇吹出来的风若有若无,所有人都一边给自己扇风,一边咬牙坚持学习。
顾渊也热得厉害,虽然不出汗了,但是感觉身体里仿佛有散不出去的热,热得他想钻进小卖部的饮料柜里。
偏偏这时,旁边的何田田还在一勺一勺地舀雪糕杯。
他写着卷子,不知不觉地就在卷子上画圈,写了点儿他小时候会写的鬼画符暗号。
何田田看见了,忍不住笑了:你这画的什么啊,热得出乱码啦?
是有点热。顾渊说。
买个雪糕呀,下课我们去小卖部,我加了那个阿姨的微信,让她给我留好巧克力脆皮,我也给你拿一个?何田田热情道。
顾渊眨了一下眼,他喜欢得很,甚至都没来及拒绝。
何田田看老师没在,于是摸出手机打开微信,但是迟迟没打字输入。
顾渊何田田犹豫了会儿,说:池虞让你看看手机。
谁?顾渊以为自己听错了。
池虞。何田田重复了一遍。
顾渊这才拿出手机开机,等了有一会儿,微信的新消息才弹出来。
他点开一把手的对话框,看见池虞给他发了一张图片。
是在高处,头顶有大片星空,还有圆圆的一轮明月,看图片边缘的围栏,感觉这应该是学校某栋楼顶楼。
除了图片,池虞就给他留了三个字:来找我。
顾渊冷笑,谁要去找他?他们学校教学楼这么多,大热的天要爬多少楼才能找到人?
池虞又发了一张图过来。
一个大泡沫箱,里边堆满了冰袋,还有各种各样的冰棍、甜筒、雪糕杯。